陆家客厅里,陆父捧着那条雪白的毛巾笑得见牙不见眼。
陆母正捧着蒸糕细看,指尖轻触糕面上那朵精巧的枣花:"瞧瞧这手艺,枣泥馅儿揉得一丝筋络都没有..."她突然红了眼眶,"咱家傻小子有福气。"
"啪!"陆父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听见没?小子有福气,但是丑话说前面啊敢让宁昭丫头受委屈,老子现在就给你挖个现成的坟坑!"
陆云舟被拍得呛咳,却绷着脸点头:"不会。" 第二天训练场,全营官兵发现自家营长不对劲——
"休息二十分钟!"陆云舟居然提前吹了哨,还亲自给每人发了块枣泥蒸糕,"吃完了再练。"
新兵刘小龙鼓着腮帮子嘀咕:"营长中邪了?"
"傻!"副官神秘兮兮捧出出枣泥糕,"瞧见没?定亲回礼!昨儿炊事班老张听韩师长说的,那李团长还去找了韩师长问女婿第一天上门他这个老丈人要做点什么呢。"
消息像野火燎原。午饭前,整个三营都知道——他们冷面阎王要娶"战地玫瑰"了
月明星稀,又是一个夜晚,王秀兰坐在女儿床边,手指轻轻梳理着李宁昭的发丝。
“妈,”李宁昭仰头看她,“你和爸……对我有什么期望?”
王秀兰笑了,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外公给你取名‘宁昭’,是希望你像晨光一样安宁明亮,不必多耀眼,只要平安喜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银杏树上:“我从不盼你大富大贵,也不求你功成名就。你跳舞也好,当军医也罢,只要你醒来的每一天,眼里都有光,心里都有热,就够了。”
李宁昭眼眶发热,攥紧了被角。
院子里,李建国和陆云舟坐在石凳上,一壶浓茶,两盏月光。
“云舟啊,”李建国灌了口茶,声音沙哑,“我没上过几年学,能有今天,全凭一股莽劲儿。”
他着茶杯上的裂纹,像在抚摸曾经的伤疤:“当年在朝鲜,我靠不要命才混出点名堂。后来遇见秀兰……那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夜风拂过,银杏叶沙沙作响。
“所以我对宁昭,没什么大要求。”李建国突然抬头,目光如炬,“她不必多听话,也不用太懂事。她喜欢跳舞就跳,想当军医就当——她首先得是她自己,其次才是我闺女。”
他重重放下茶杯:“你要是敢把她当成附属品,老子打断你的腿!”
李宁昭躲在门后,听得泪流满面。
她想起小时候学舞摔得满腿淤青,父亲一边骂一边连夜骑车去买红花油;想起第一次登台时,母亲在后台用绣花针为她缝补舞鞋;更想起自己执意要当军医时,父亲沉默良久,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爸给你托底。”
院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叔,”陆云舟声音低沉,“我会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光说不行!”李建国突然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这是咱家地窖钥匙,里头藏着三坛女儿红。”他咧嘴一笑,“等你们结婚那天我挖出来喝一坛,你们有了娃,挖我又挖出来喝一坛子……”
阁楼上,王秀兰展开那件未完工的嫁衣。
“妈,这牡丹花……”李宁昭抚过衣襟上繁复的绣纹。
“每一针都有讲究。”王秀兰引着她的手摸向花瓣暗处——那里藏着极小的北斗七星,“这是保平安的。当年你外婆在我嫁衣上绣了,我就在朝鲜捡回条命。”
她又指向衣领内侧的暗纹:“这是忍冬藤,耐磨经摔。以后你要是随军……”
话没说完,李宁昭己经扑进她怀里。母亲身上淡淡的药香,比任何绫罗绸缎都让人安心。
深夜,李宁昭溜到银杏树下,发现陆云舟正在埋什么东西。
“藏什么呢?”她凑过去。
月光照亮那个铁皮盒子——里面是陆云舟所有的军功章,还有张泛黄的纸,写着:【若我战死,请将勋章交予李宁昭,告诉她,下辈子还当她的兵】。
李宁昭的眼泪砸在铁盒上。
陆云舟慌忙去擦,却被她抓住手腕:“陆云舟,你给我听好了。”她拽出他军装内袋的结婚申请书,“要死也得死我手术台上——我亲自救,亲手埋!”
两株银杏树苗在夜风中轻颤,仿佛在见证这场生死与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