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
值班哨兵突然一声吼，吓得她差点摔了箱子。全营官兵齐刷刷列队，一个个眼睛亮得像狼见了肉——当然不是看她，是盯着她手里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陆云舟大步走来，军靴踏得地面咚咚响：“李军医，欢迎报到。”
他表情严肃，眼神却在看到她被露水打湿的刘海时瞬间温柔。
“上次有人说想吃这个。”
李宁昭哗啦拉开帆布包，三十斤大白兔奶糖倾泻在医务室桌上。全营战士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
“排队！每人两颗！”刘叔挥舞着血压计维持秩序，“先让李军医检查伤口！”
新兵刘小龙挤在最前面，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李医生，这个送你！谢谢李军医上次帮我缝合伤口。”
——是颗子弹壳打磨的哨子，吹响时像极了文工团的谢幕曲。
夜深人静时，医务室还亮着灯。
“你妈妈当年是这样收针的。”刘叔捏着缝合针，在猪皮上灵巧地绕了个8字结，“战地救护要又快又牢。”
李宁昭凑近观察，发丝垂落在老军医手背上。窗外偷看的陆云舟捏扁了铁皮水杯。
“我有一招。”她突然穿针引线，在伤口上绣了朵小小的梅花，“我妈说，漂亮的手术能减轻伤员心理创伤。”
刘叔看着那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突然红了眼眶：“你妈妈…当年在朝鲜也这么绣……”
“陆营长！您这伤口得消毒！”
李宁昭拽住“恰好”来换药的陆云舟，棉签狠狠按在他手背破皮处。
“嘶——”陆云舟盯着她身后排队看病的士兵们，“李军医，能否优先处理指挥员伤势？”
“在我这儿只有重伤优先。”她故意大声说，“比如三连张班长被媳妇挠的脸，那才叫惨烈！”
全营哄笑中，陆云舟突然贴近她耳畔：“今晚后山，我教你战地急救新课程。”
熄灯号吹过两小时，李宁昭还在清点药品。
“李医生。”刘小龙鬼鬼祟祟扒着门缝，“炊事班给您留了红糖馒头！”
她接过油纸包，发现下面压着张字条：【昭昭，药柜第三格有惊喜。】
打开一看——整整齐齐三十盒大白兔奶糖，每盒上都画着拙劣的爱心。落款是：【三营全体，省着吃，别牙疼。】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笑着流泪的脸上。
军区大礼堂内，无影灯将手术台照得雪亮。
李宁昭戴着无菌手套，手中的持针器在模拟伤员的猪大腿上翻飞。动脉破裂、肌腱断裂、异物贯穿伤——三处高难度创伤同时处理，她的额头沁出细汗，但缝合的针脚依旧整齐如机械打印。
“时间到！”
评委席上的老军医们纷纷起立鼓掌。刘叔激动地拍桌子：“二十七分钟！比当年你母亲王秀兰的记录还快两分钟！”
李宁昭摘下口罩，脸颊因缺氧泛着红晕。她还没喘匀气，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就挤过人群来到面前。
“恭喜。”对方伸出手，腕间戴着和李宁昭同款的军用医疗表，“我是师部军医刘雅兰。”
李宁昭怔了怔——这姑娘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星，哪有半点传说中“情敌”该有的阴郁？
“你处理贯穿伤的手法很特别。”刘雅兰指着她刚缝合的伤口，“在第二关节处预留了引流间隙，是跟刘叔学的？”
“不，是我妈妈……”
“王秀兰前辈？！”刘雅兰突然抓住她的手，“我看过她1953年写的《战地止血十则》，用绣花针做静脉吻合那个案例……”
两个姑娘越聊越投机，完全没注意评委席上刘叔欣慰的笑容，以及远处陆云舟骤然紧绷的下颌线。
食堂角落里，刘雅兰搅着己经凉透的鸡蛋汤。
“没错，我追过陆云舟。”她爽快地承认，“三年前他刚调来我们师，我在战地救护演习上看他徒手拆哑弹，帅得我当场递了情书。”
李宁昭差点被馒头噎住。
“他拒绝得特别干脆。”刘雅兰模仿陆云舟冷硬的语气，“‘抱歉，我心里有人了’——后来我才知道是你。”她舀了勺汤，“说真的，输给王秀兰的女儿，我心服口服。”
李宁昭望着她坦荡的眼睛，突然明白为什么刘叔总说“这丫头最像年轻时的我”。
“李军医。”
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陆云舟不知何时站在她们桌前，手里端着两人份的红糖枣糕。他目光在刘雅兰脸上停留半秒，随即把盘子往李宁昭面前一推：“你喜欢的。”
刘雅兰噗嗤笑出声：“陆营长，放心，我不抢你家‘战地玫瑰’。”她故意用新传开的外号打趣，“不过……”她突然凑近李宁昭，“明天师部有台复合伤手术，要不要来偷师？”
“她没空。”陆云舟硬邦邦插话，“明天三营野外拉练需要随行军医。”
李宁昭在桌下狠踩他一脚：“报告营长，刘军医刚邀请的是‘王秀兰的女儿’，不是‘你的对象’。”
全食堂都听见了铁血营长磨牙的声音 ……
月光洒在师部医院的楼顶，两个姑娘并肩坐着啃苹果。
“给。”刘雅兰递过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你妈妈当年在朝鲜的战地医案，我托档案室复制的。”
李宁昭翻开扉页，母亲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1953.7.12 今日用绣花针为小战士接血管，成功。】
“其实……”刘雅兰望着星空，“我拼命学医，就是想成为你妈妈那样的军医。现在你来了，我总算有伴了。”
远处传来熟悉的引擎声——陆云舟开着吉普车横在楼下，车顶绑着夸张的心形气球。
“啧，醋坛子来接人了。”刘雅兰笑着推她，“快去吧，明天手术记得来哦！我等你。”
李宁昭跑下楼时，听见她在屋顶喊：“告诉他，再板着脸，我就给你介绍师部的帅军医！让他都找不到地方哭”
吉普车一个急转弯溅起水花，后视镜里，陆云舟的耳根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