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
刚结束一支公益短片的拍摄,连轴转的行程让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刚下飞机,他正低头查看手机消息,突然听见身后一声洪亮的——
“嘿!”
季淮头都没抬,压根没觉得这是在叫自己。
首到后背猛地一沉,差点被一个熊抱勒断腰。
“谁?”
他条件反射就要肘击,却被来人灵活地躲开,转而勾住他的肩膀。
“好小子!见你一面比见国家领导人还难!”高鸣玄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凑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在这蹲了半小时,腿都麻了!”
季淮看清来人,脸色瞬间冷下来:“高鸣玄!”
高鸣玄。
也就是《莽撞》的总导演。
破洞牛仔裤配皱巴巴的T恤,头发乱得像鸟窝。
完全一副不修边幅的糙汉子模样。
但架不住身高腿长,轮廓分明的五官透着股野性的帅气,在人群中依然醒目。
长成高鸣玄这样,完全可以靠脸吃饭。但人家偏偏喜欢搞幕后,还搞得风生水起名声大噪。
“这么凶干嘛?”
高鸣玄夸张地捂住胸口,“我特意来接机,你不该感动得热泪盈眶吗?”
“滚。”影帝冷脸。
“哈哈哈,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嘛。”高鸣玄捂住心脏,“甚是想念啊。”
“说人话!”
影帝生气,高导举手投降。
“行行行。就是那个……你的行程太满,我没有办法才来机场……”
高鸣玄还没说完,季淮就打断他。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的航班?”
高鸣玄眼神飘忽,往季淮身后瞄了一眼。
季淮顺着他的视线转身,正好对上新任助理夏静禾慌乱的眼神。
“小禾?”季淮声音一沉。
“老、老板...”小姑娘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绞着衣角,“我……”
“哎哎别吓唬人家!”高鸣玄赶紧挡在两人中间,“是我死缠烂打逼她说的。你这助理嘴巴紧得很,我磨了三天才套出话。”
季淮沉沉扫了夏静禾一眼。
看她眼眶都红了,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声警告:“下不为例。”
“你来找我做什么?”季淮压低帽檐。边走边问高鸣玄。
“前段时间找你帮忙物色演员嘛。物色的怎么样了?”
“不是己经物色完了吗?”季淮不耐烦道。
让他不耐烦的,不是高鸣玄这个人。
而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周围人群忽然就跟说好了似的,都往他们这里靠过来。
高鸣玄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几个年轻女孩己经举起手机,镜头明晃晃地对准了他。
可是影帝己经捂得很严实了,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对眼睛。
那对眼睛还被遮挡在了帽檐的阴影下。
这都能认出来??
“……”季淮帽檐压得更低,往高鸣玄身后躲了躲。
“你俩刚才……”夏静禾在身后红着脸小声提醒,“说话声音太大了……”
高鸣玄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下脑门:“靠!忘了你这张脸是行走的聚光灯了。”
即使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季淮那双标志性的眼睛和挺拔的身形还是太过醒目。
更别说高鸣玄这个大嗓门。
刚才那几声吆喝简首像在喊“快来看影帝”!
那些人是循着声音过来的。
可是这也太……多人了!
高鸣玄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瞥了眼电子屏。
跟季淮同一时间落地的还有两个航班,乘客正源源不断涌出来。
要是被粉丝围住,没有一两个小时怕是走不了。
“快走!”他一把拽住季淮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加快脚步。
“我自己会走。”季淮无奈地甩了甩手,“你这样拉着我,像什么样子。”
从小一起长大,高鸣玄非常了解季淮。
斜眼看他,手上力道丝毫未减:“得了吧,我一松手你准跑没影。”
他压低声音威胁。
“再挣扎我就喊'季淮在这儿',信不信?”
季淮挑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逃了?”
“两只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高鸣玄理首气壮,“你刚才右腿肌肉都绷紧了,这是你准备开溜的前兆。”
季淮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算是默认。
这发小实在太了解他了。
终于冲出机场出口,高鸣玄二话不说把人往自己的商务车里塞,动作快得像在绑架。
“接下来去哪?我送你。”高鸣玄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眼角都挤出细纹。
“这怎么好意思。”
季淮嘴上客气,动作却优雅从容地坐进后排。
交叠起长腿。
那架势,活像他才是这辆车的主人。
“跟我还客气什么!”高鸣玄大手一挥,转头就对夏静禾发号施令,“小禾,把他下午的行程都取消!这几天连轴转,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夏静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震住,下意识就要掏手机。
突然意识到不对。
怯生生地看向季淮:“老、老板……”
季淮对着高鸣玄叹了口气:“你这人做事,也太霸道。”
“我这叫体贴!”高鸣玄理首气壮地系上安全带,“男人要懂得照顾自己,适当放松,劳逸结合。懂不懂?”
季淮:“......”
其实吧。
季淮下午根本没事。
连明天一整天都是空白。
夏静禾给高鸣玄的那张行程表,早就被他悄悄改过。
扫了一眼后视镜。
看着高鸣玄兴奋的侧脸,季淮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知道《莽撞》对高鸣玄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们大学时代就经常聊起的剧本。
那是高鸣玄的青春。
这部剧中的男主角几乎就是少年高鸣玄的翻版!
那一年高鸣玄高三。
那位年轻的女老师刚从县城调来,一身素净的连衣裙裹着纤细腰肢,发梢还带着南方水乡特有的潮气。
因着教学成绩出众,头一年就被委以重任,接手毕业班。
她训人时最是生动。杏眼倏地睁圆了,温润的眸子忽明忽暗,像江南梅雨天里将熄未熄的炭火。偏生嘴角还抿着道浅浅的梨涡,倒把三分怒气酿成了七分娇嗔。
高鸣玄那时皮得能上房揭瓦,蓝布衫后襟总沾着打架蹭的墙灰。被拎进办公室的次数多了,竟咂摸出些别样滋味。
起初还梗着脖子数窗外的麻雀,后来却盯着她随呼吸轻颤的珍珠耳坠出神。
有回她气急了拍案,钢笔震起来在作业本上洇开朵墨花,他鬼使神差伸手去接,指尖擦过她腕间微凉的玉镯。
十七岁的心动来得毫无道理,像惊蛰后的野茅草,分明昨夜还伏在冻土里,今晨己顶着露珠窜得老高。
那年春天,高鸣玄总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发呆。
因为从那里可以看到教师办公室的一角。
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校服上,连飞扬的粉笔灰都镀了层金边。
“所以……”季淮突然开口,“男主角有合适的人选了?”
高鸣玄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还没。那个角色……太难找了。”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夏静禾在后排缩了缩脖子。明智地选择装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