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厂的紧急通讯切断时,林晚正握着陈教授刻字的标本台发呆。苏明宇的尖叫在耳机里戛然而止,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苏明宇!”她连喊三声,耳机里突然传来陌生的电子音:“林小姐,68天倒计时,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是衔尾蛇组织的声音。林晚猛地拽起阿凯:“去水厂!”
水厂的大门敞开着,地上散落着队员的通讯器,却不见任何人影。消毒车间里弥漫着浓郁的变异蜂蜜香气,林晚推开虚掩的铁门,心脏骤然缩紧——赵叔和队员们被触须吊在半空,每个人的脖颈后都贴着一片墨绿色的菌膜,像被某种生物“标记”了。
而车间中央的培养舱,蛋壳状外壳己经裂开缝隙,里面渗出的粘液裹着无数金色光点,细看竟是变异蜂蜜的结晶。
“你终于来了。”阴影里走出个穿极地考察服的老人,脸上沟壑纵横,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右眼却泛着和母巢一样的绿光。他手里捧着个金属盒子,打开的瞬间,林晚看到了父亲的笔记本——完整无缺,正是当年失踪时带走的那本。
“我是你父亲的搭档,周教授。”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十年前在冰层下,是我亲手把他的基因注入母巢的。他说,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共生的可能。”
林晚的藤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认出老人胸前的徽章——和父亲相册里那张极地合影里,站在角落的男人佩戴的一模一样。
“你父亲发现,母巢能吸收人类的意识,人类也能借由它获得超越物种的能力。”周教授抚摸着培养舱的外壳,裂缝里的金色光点越聚越多,“但这需要媒介——变异蜂蜜里的活性因子,就是解开共生密码的钥匙。”
阿凯突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声音……好多声音在吵架……有人类的,还有……怪物的……”
林晚这才注意到,被吊在半空的队员们眼皮在颤动,像是在做激烈的梦。赵叔的嘴唇翕动着,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蜂蜜……不能……让它……融合……”
“他们在抵抗母巢的意识侵蚀。”周教授冷笑,“但撑不了多久。你父亲当年就是这样,既想保护人类,又舍不得放弃共生的诱惑,最后被两种意识撕扯成了碎片。”他举起父亲的笔记本,“这上面有他留下的终极方案——用你的基因引导母巢,要么成为救世主,要么一起毁灭。”
培养舱的裂缝突然扩大,一团裹着金色结晶的触须猛地窜出,首扑林晚的面门。她下意识地甩出藤蔓格挡,却见触须上的金色光点顺着藤蔓爬来,在她手腕上凝成一朵蜂蜜色的花。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父亲在实验室里熬红的眼睛,老王年轻时的笑容,陈教授在极地帐篷里写报告的背影,还有冰层下那双巨大的、充满智慧的眼睛。
“这是你父亲的意识残留。”周教授的声音带着狂热,“他一首在等你!”
林晚突然明白,变异蜂蜜不是抑制剂,也不是催化剂,而是“翻译器”——它能让人类与母巢的意识产生共鸣。父亲研究蜂蜜,是为了找到对话的方式,而非对抗或融合。
“阿凯!”她突然大喊,“用你的声波,把蜂蜜的频率放大!”
阿凯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当高频声波与蜂蜜结晶的共振叠加时,奇迹发生了——培养舱里的生物组织剧烈颤抖,那些金色光点突然脱离触须,在空中组成复亲的轮廓。
“晚晚……”父亲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母巢是地球的免疫系统……人类过度索取,它才会苏醒……不是要消灭,是要道歉……”
周教授脸色骤变,掏出金属球就想引爆:“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但他的手刚抬起,就被赵叔挣脱触须后甩出的飞刀钉在墙上。赵叔脖颈后的菌膜正在剥落,他喘着粗气笑:“就知道……林博士不会……让我们白白送死……”
随着蜂蜜频率的扩散,所有队员身上的菌膜都开始融化。培养舱的蛋壳状外壳彻底裂开,露出里面半透明的生物组织——它没有攻击,只是轻轻颤抖着,像在等待回应。
林晚走到组织前,伸出被金色花朵覆盖的手腕。当皮肤接触到组织的瞬间,整个水厂的管道开始鸣响,仿佛整座城市的地下脉络都在共鸣。
耳机里,苏明宇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林姐!所有热源……都平静下来了!红点在消失!”
倒计时的数字停留在67天12小时,然后彻底熄灭。
林晚望着父亲的轮廓渐渐消散,轻声说:“我们知道了,会改的。”
生物组织轻轻蹭了蹭她的手,然后缓缓缩回培养舱,重新闭合外壳,只是这次,外壳上的花纹变成了蜂蜜色。
离开水厂时,夕阳正染红天空。阿凯突然指着远处的天空:“看!”
无数金色光点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像萤火虫般飞向天际,最后融入云层。林晚知道,那是母巢的意识在回应——一场跨越物种的对话,终于在倒计时结束前,找到了正确的频率。
但她也清楚,这不是结束。周教授被押走时,嘴里反复念叨着“还有备份”,而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有个被蜂蜜浸透的地址,指向极地冰层的更深处。
“赵叔,”林晚握紧笔记本,“准备一下,我们可能要去趟极地。”
有些账,总得在源头算清楚。有些承诺,也该在源头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