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京(

2025-08-18 2311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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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天,“这……这云……”有人指着那翻滚逼近的乌云,声音发颤。“天怎么黑得这么快?”

话音未落。

“啪嗒!”

一滴冰冷的、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在青石路面上。

紧接着。

“啪嗒!啪嗒!啪嗒嗒嗒——!”

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树叶、街道上,声音由疏到密,迅速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哗响!

“下雨了!真的下大雨了!”

“菩萨真的显灵了!”

刺史朱崇文站在衙署廊下,脸色铁青,手脚冰凉——那小女孩说的,竟然是真的!他猛地转身,嘶声力竭地吼道:“快!所有衙役民夫!即刻上堤!加固!巡查!一刻不许懈怠!西城各处,再查一遍,务必确保无人滞留低洼!”

正如竹起所说,接下来的几日,大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河水肉眼可见地暴涨,浑浊的浪头汹涌地冲击着新加固的河堤,发出令人心悸的咆哮。

西城低洼处的街巷,积水迅速上涨,但因为人员提前转移,并未造成伤亡。提前堆放的沙袋有效地阻挡了水流灌入更深处的房屋。

堤坝上,疲惫不堪的民夫和衙役轮班值守。

整个杏林城,在狂风骤雨中飘摇,却因为那提前的预警和仓促却关键的准备,硬生生在这洪灾的边缘,稳住了阵脚。

损失固然有——部分来不及转移的财物被淹,一些年久失修的老屋在风雨中倒塌,城外低洼农田尽毁……

但与前世那吞噬一切的泽国相比,己是云泥之别!

六月初九,肆虐了整整七昼夜的暴雨,终于如同它来时一般,毫无征兆地停了。

厚重的乌云缓缓散去,久违的阳光艰难地刺破云层,洒落在杏林城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淤泥的气息。

街道上积水未退,处处是断枝残叶和冲刷出的垃圾,一片狼藉。但劫后余生的人们,推开紧闭的门窗,脸上交织着疲惫、悲伤,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和敬畏!

“停了……真的停了……整整七天……”

“菩萨显灵了!谭家姑娘……是菩萨派来的啊!”

“我家的老房子虽然塌了,可人都在!财物保住了大半!这是菩萨保佑,是谭家姑娘救了我们的命啊!”

无数虔诚或后怕的信众涌入大悲寺,在观世音菩萨金身前长跪不起,焚香叩谢菩萨慈悲示警之恩。

不知是谁第一个走向了城东杏林山脚下的谭宅。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扶老携幼,从城中各处,自发地汇聚而来。

他们有的挎着半篮子的鸡蛋,有的捧着几把还带着水珠的野菜,有的只是空着手,带着满心的感激和后怕。谭宅并不宽敞的门前,很快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谭大夫!您老积德行善,外孙女也是菩萨心肠啊!”

“小菩萨!小菩萨!受我们一拜啊!”

“你们知道吗,这谭家姑娘啊,是工部尚书竹老爷的嫡女,被弃养了啊!说是这姑娘命格不祥,这怎么可能呢!”

“这竹老爷就不怕遭报应吗!这小姑娘可是受沐佛光的啊!”

紧闭的大门内,茯苓紧张地攥着竹起的小手,两人都屏息听着外面的喧哗。

终于,谭宅那扇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谭世昌走了出来,对着众人郑重地抱拳:“诸位父老乡亲!老朽谭世昌,在此代外孙女竹起,谢过诸位乡亲的厚爱!”

“此劫能渡,非我谭家之功,实乃天意垂怜,更是诸位乡亲同心戮力、官府及时应对之功!”

“竹起年幼懵懂,偶得菩萨点化托梦。她小小年纪,受此惊吓,心神未定,实在不宜见客,还望诸位乡亲体谅。诸位的心意,老朽代她领受了!”

“也请诸位顾念自身,灾后重建,百废待兴!若有不适,可随时来谭氏医馆!” 他话语恳切,百姓们虽然遗憾未能当面感谢竹起,但谭世昌德高望重,言辞在情在理,便渐渐散去。

数日后,杏林州急报的奏折,摆在了金銮殿的御案之上,沈太后着吏部依制论功行赏,对杏林城上下官员予以嘉奖。

如竹起所料,竹映天果然在朝堂上被攻讦得脸色铁青,百口莫辩。他当年送走嫡女,本有诸多内宅因由,但在安义侯府林家和丞相霍家等政敌口中,却成了无情无义的铁证。

与此同时,“菩萨托梦”的故事,早己随着南来北往的客商、说书人,在京都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广为流传。

“听说啊,那女娃娃还是京城里一位大官人家的嫡小姐!被亲爹扔在杏林城不管的!”

“啊?哪位大人这么狠心?”

“嘘……听说是工部的竹大人……”

“啧啧,连菩萨眷顾的女儿都弃养,这心肠……”

流言在市井间飞速传播,越传越神,竹起被描绘得如同圣女下凡,而“竹大人弃养嫡女”则成了众人唾弃的谈资。强大的舆论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从民间倒卷回朝堂,也淹没了竹府的门槛。

又过了几日,一封措辞急切、甚至带着几分惶恐和命令意味的家书,从京都城快马加鞭送到了谭宅。

信中字里行间充满了“父女情深”、“日夜思念”、“接吾儿归家共享天伦”的迫切。

谭家众人都聚在庭院内,竹起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小起……”谭世昌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万般不舍与担忧,“京都城……不比杏林。高门大户,规矩多,人心也复杂。你此去……”

“阿公,”竹起放下信纸,抬起头,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一丝安抚的笑意,“我明白的,别担心我,我一定会好好的。”

外祖母抹了抹眼角,背过身,说要去厨房做些糕点,给竹起带着路上吃,仿佛只要忙起来,就能忘却离别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