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抱起她,走上了阁楼。
当她的后背贴上了阁楼上那张罗汉床时,她还依稀记得,初来顾府时,她就曾睡在这里。
她双手攀在顾野脖颈,却很想问上一问,当初为何偏偏将她收留在这间书斋,不是别处。
顾府明明有好几间空置的客房……
顾野薄唇微扬,垂目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似乎要将她折骨入腹一般。
苏昭昭红了脸,小声问:“你……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顾野无声一笑,嗓音喑哑:“你说呢?”
话音一落,顾野的唇已然覆了上来。
苏昭昭脑内几乎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受全受顾野的一举一动牵引着……
不知持续了多久,她只剩喘气的力气,全身软得发颤。
整个阁楼上充斥着令人眩晕的气息,她已很熟悉,也很安心。
她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
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想。
顾野的精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旺盛。
长吻已经无法让他满足,眼见着苏昭昭闭起眼睛,很享受的模样,他便狠狠的要了她一次。
一切都归于寂静后,她躺在顾野怀里,忽然听到顾野出声问道:“刚才你在下面案桌前,可有看到让你烦心的东西?”
经顾野提醒,她又被唤回了记忆。
迟疑了一瞬,苏昭昭才装傻充楞道:“那桌上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吗?”
可下一刻,苏昭昭便发现是她自作聪明了。
以顾野的性子,一定是已经有了认定,才故意问她的。
显然,顾野刚才已经知道了。
毕竟,那张盛昌镖局的镖据对于她来说,是如此的熟悉与醒目。
顾野将它摆在案桌上,是忘了收好?还是对她的一种试探?
然而,她却听到顾野一声几不可察的轻笑:“没什么不该看的。”
顾野语气十分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些宠溺的意味:“我只是在想,你在家操持家务,也不知习不习惯。那案桌上的全是些公务上的杂事,我担心你看着那么乱,会心烦。”
说话间,顾野还拿指尖轻轻拂过她红润的脸颊:“甜汤呢?正好有些饿了!”
苏昭昭的心,却骤然一沉。
顾野竟然对镖局的事只字不提?
他是有意想要隐瞒吗?
顾野将她抱起身后,又徐徐走下楼去,苏昭昭却无法安然面对此刻的宁静。
关于盛昌镖局和魏师兄,还有梁佑堂与内廷司……
顾野一定已经查到了什么。
可为何顾野什么也不跟她说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混杂着被排斥的冷意,悄然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苏昭昭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
等顾野将她放下后,便将端来的那盅甜汤递到顾野的面前:“甜汤还温着,快喝吧。”
等他接过那盅甜汤,苏昭昭便匆忙低下头,默默捧起自己那盅甜汤,仰头一饮而尽。
这样的猜忌让她感到煎熬,虽然表面安详宁静,还很温馨。
她本想开口问顾野,但一想起顾野曾一再要她安心做他的顾夫人,更不许她理会别的事情。
她只得暗暗再想其他法子。
……
九月初八,重阳的前一日,京城内放下皇榜,封锁已久的城门终于洞开。
京城的大街小巷再度恢复了昔日的活力,车马人流涌动着出城。
苏昭昭的兄嫂也打算回庆州家乡,苏昭昭借着送兄嫂出城,独自出了顾府。
看着兄嫂的马车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她才缓缓徒步走回城内。
她在京城街道上走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那张镖局的镖据,便直奔盛昌镖局。
走进镖局大门,里面热闹如旧,熟悉的汗味、皮革味与兵器碰撞声扑面而来。
见到苏昭昭出现在院中,镖局里的师兄弟惊喜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候起她来。
沈阔见到她后,还亲自端了茶水过来:“昭昭!稀客啊!不对,该称你做指挥使夫人了!”
苏昭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沈总镖头,快别这样叫我!您还是叫我昭昭吧!”
“做了指挥使夫人还能想着回镖局看看,好!好!”沈阔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昭昭前来是为了那纸镖据,她虽然内心焦急,却仍旧一一向旧日的同门寒暄了一场。
好不容易觑了个空,才将魏师兄拉到僻静的一角:“魏师兄,有个事儿,我想向你打听打听!”
她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道:“你还记得今年端午前后曾替内廷司押送过赤小豆、薏米的一趟货镖吗?当时那趟货的经手人,你还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年纪多大,是高还是矮?胖还是瘦?”
魏一铭微怔了一下,眼神变得闪烁,似是有些防备:“苏师妹,哦不。顾夫人,你问我这些,是顾大人的意思还是……?”
“那个人长得还蛮结实的!年纪比我略小一些。”魏一铭喉头滚动,艰难地问她,“等等,你问我这些……是因为顾头儿他怀疑到我头上了吗?”
苏昭昭连忙摇头。
可魏一铭已经急急出声解释:“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也知道,咱们镖师一向是只负责保证货物安全!当初那趟镖又是朝廷内廷司的镖,咱们哪会过问这么多?”
苏昭昭当然清楚,魏师兄的话并无虚言。
别说是内廷司的货,就是寻常商人要他们镖师运货,他们也并不会过问太多。
何况,这批货全都是药食材而已。
她只是想从魏一铭那里知道,当初与他接洽的人,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梁佑堂!
她本想继续追问,这时几个同门的师妹围了过来,还拉着她问长问短。
她只得强行压下心头的焦急,与师妹们攀谈起来。
最后她心不在焉的在镖局里待了半个时辰,便借着府里还有家事要处理,匆匆告辞离开。
回府的路上,苏昭昭心乱如麻。
仍不知那个署名‘梁佑堂’的经手人,是不是她认识的‘梁佑堂’。
但从那纸上的字迹看来,应该是错不了!
今年的端午时节,她没在镖局,而是在家乡忙着准备和梁佑堂的婚事。
那时候,梁佑堂好像也正忙着筹备与她的婚事,还离开过庆州好几日……
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千头万绪,如同藤蔓交缠,需要她理清楚头绪。
顾野也许一早就知道了,却未主动向她提起过。
若真是如此,又是为何?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顾府,推开房门时,脚步猛然顿住。
房内烛火通明。
顾野竟然端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姿态看似轻闲,但他身上未换下的玄色飞鱼服,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不禁让苏昭昭愣住。
“顾野?!”
苏昭昭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心里还暗暗沉吟,怎么今日顾野未去翊卫斋呢?
莫不是因为昨日她的一句,所以提早回来了?
想到这时,困在她心里的那些忧愁,不觉消减了些许。
见顾野缓缓放下书卷,她主动上前环住顾野的肩膀:“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吗?!”
顾野抬眼朝她看来,漆黑的眸子里透着些晦暗不明的神情。
声音平静得如寒冰。
她未觉奇怪,又揉着顾野的双肩,体贴一笑:“是啊!你今日怎么不去书斋了?是不是想起我这个夫人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