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三大队上空飘荡的,不再是凛冽的寒风,而是家家户户灶房里传出的肉香。
“巧手缝补互助组”迎来了年前最后一次分红。说是分红,其实是叶凡的主意,将一部分利润换成了实打实的年货——白面、猪肉、棉布,还有给孩子们买的糖块。
院子里,林秀芝站在一张方桌后,手里拿着账本,旁边是翠莲嫂子等几个帮手,正有条不紊地给排队的姐妹们发放福利。
“秀娥嫂子,你家这个月工分最多,多给你半斤肉,给孩子解解馋。”
“桂芬,这块花布你拿着,给自个儿做件新衣裳,过年穿。”
如今的林秀芝,一身崭新的蓝色棉布罩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眉眼间带着一股沉静的威信。她说话不疾不徐,安排得井井有条,再也不是那个畏畏缩缩、见人就低头的模样。
领到年货的女人,个个喜笑颜开,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谢谢组长!”“还是凡子有本事,跟着你们两口子,咱们今年能过个肥年!”
林秀芝听着这些话,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心里却像被暖流淌过,熨帖而踏实。她下意识地朝自家院子角落望去,那个男人,正蹲在一堆“破烂”前,敲敲打打,仿佛外面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源于他。
叶凡确实没怎么关注外面的动静。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里的两块金属上。那是一对从报废脱粒机上拆下来的齿轮,磨损严重,锈迹斑斑。他用自制的炭火炉将其烧得通红,然后用铁钳夹到一块当铁砧的石头上,抡起锤子,开始锻打。
“当!当!当!”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院子里回响。火星西溅,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他要做的,是重新修正齿轮的咬合度,并利用从山里找到的一种特殊硬矿石粉末,进行简易的表面淬火,增加其硬度。
这是一个精细活,对力道和火候的把控,要求极高。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金属上,“滋啦”一声,化作一缕白烟。他的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死死地盯着齿轮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终于,在最后一次敲击落下后,他将两片还泛着暗红的齿轮放到一旁冷却。
他拿起另一对己经处理好的,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啮合在一起。
“咔哒。”
一声轻微而清脆的声响,两个齿轮完美地咬合,转动起来,顺滑而流畅,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间隙。
成了!
叶凡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只是他宏大计划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步,却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有了这套传动装置,他构想中的许多小型机械,就有了实现的基础。
他站起身,擦了把脸上的汗和黑灰,正准备进屋喝口水,一抬头,就看见林秀芝端着一个大海碗,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看你忙活半天了,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她将碗递过来,碗里是刚炖好的熊骨汤,汤色奶白,上面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都发完了?”叶凡接过碗,呼噜呼噜地喝了一大口,浓郁的肉香和暖意瞬间驱散了疲惫。
“嗯,发完了。姐妹们都高兴坏了。”林秀芝帮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脖颈上坚实的肌肉,脸颊微微一热,连忙缩回了手。
“去年这个时候,”她看着院子里堆放的年货,轻声感慨,“我还在为你从哪儿弄点白面过年发愁呢。”
叶凡放下碗,握住她那双己经变得温暖的手。“今年不一样了。”
“是啊,不一样了。”林秀芝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当家的,你快看,你做的那个,好像铁树开花了。”
她指着那对冷却后,因特殊矿石粉末而呈现出细碎金属光泽的齿轮。
在夕阳的余晖下,确实像两朵盛开的黑色铁花,带着一种冰冷而精密的美感。
叶凡被她这个比喻逗笑了:“还真是。这铁树开了花,明年,就能给咱们家结出金疙瘩。”
“又说胡话。”林秀芝嗔了他一眼,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蹲下身,好奇地戳了戳那对齿轮,“这玩意儿,到底能干啥?”
“能干的事儿多着呢。”叶凡也蹲下来,与她并肩,他拿起那对齿轮,在她面前转动着,“能让磨盘自己转,能让风车更有劲儿,还能……让咱们的日子,越过越省力,越过越好。”
他没有说得太具体,但林秀芝听懂了。她看着丈夫那双沾满油污却灵巧无比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骄傲。
这个男人,总能把别人眼里的破铜烂铁,变成她眼里的希望。
夜深人静,小草早己进入梦乡。
屋外北风呼啸,屋里火炕烧得滚热。叶凡刚洗漱完,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皂角味,掀开被子上了炕。
林秀芝背对着他,身体微微有些紧绷。
叶凡从身后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怎么了?今天当大组长,累着了?”
“没……”林秀芝的声音闷闷的。
“那是还没从去年这时候的苦日子里缓过劲儿来?”他低声调侃。
林秀芝转过身,在昏黄的油灯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脸颊带着红晕:“我就是在想……你把什么都给我了。”
互助组是她管,家里的钱是她收着,村里人敬她,夸她。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叶凡看着她这副患得患失的娇憨模样,心头一热。他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着她光滑的皮肤,眼神变得灼热。“傻媳妇,什么叫我给你了?这本来就是你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蛊惑的沙哑:“再说了,我可没把什么都给你。我这儿……不是还留着点吗?”
林-秀芝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叶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握住她的手,引导着,按在了自己结实滚烫的胸膛上,那强劲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到她的掌心。
“这儿,”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还有这整个人,不都还是我的吗?你什么时候,才肯来拿?”
林秀芝的脸,“轰”的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她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羞又恼,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牢牢按住。
“你……你这人……”她羞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叶凡却不放过她,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气息尽数喷在她的脸上。“我这人怎么了?我这人,就想让你,里里外外,都当家做主。”
油灯的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一片暧昧的阴影笼罩下来。
林秀芝看着他那双仿佛要将自己吸进去的深邃眼眸,听着他霸道又温柔的情话,那颗心,彻底化成了一汪春水。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然后,生涩地,主动地,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窗外,风雪渐大。
屋内,红烛帐暖,铁树己开花,只待春风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