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没有走远。
他就像一只潜伏的猎豹，融入了屋外的风雪和夜色。
他绕着自家那破败的土坯房，细致地检查了一圈。
墙角有没有容易攀爬的地方，窗户的破洞会不会成为入侵的缺口，周围的雪地上有没有留下可疑的脚印。
原主叶大彪是个混不吝的酒鬼，在村里人缘差到了极点，仇家更是不少。
今天这两只兔子，在这个连红薯干都算精粮的年头，不啻于一块扔进饿狼群里的肥肉。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麻烦很快就会上门。
他必须提前做好预案。
屋后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柴火垛，他从里面抽了几根最粗的硬木棍，藏在门口最顺手的地方。
又检查了一下腰后的斧子，确保能在一秒钟内出。
做完这一切，他找了个背风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土墙，像一尊雕塑，静静地等待着。
屋里，林秀芝听从叶凡的吩咐，找出了家里仅有的一点粗盐，仔细地抹在剩下的兔肉上，用绳子穿了，挂在房梁上。
做完这些，她看着怀里睡得香甜、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笑意的女儿，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或许，日子真的能好起来？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一阵粗暴的“砰砰”砸门声给吓得魂飞魄散。
“开门！叶大彪，你个狗日的，发了财就忘了兄弟们是不是？开门！”一个粗俗油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几声不怀好意的哄笑。
林秀芝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这个声音她到死都忘不了——王老五！
村里有名的地痞无赖，也是叶大彪以前的酒肉朋友，更是经常合起伙来欺负她的人。
“大彪哥，开门啊，我是二愣子！五哥说你打到好东西了，特地带我们来给你道喜！”另一个憨傻的声音附和道。
林秀芝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死死地抱住被惊醒的女儿，小草在她怀里瑟瑟发抖，显然也认出了门外恶魔的声音。
“不开门？他娘的，跟老子装死是不是？”王老五的声音变得不耐烦起来，“兄弟们，给我撞！”
“砰！”
“砰！砰！”
破旧的木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栓在门臼里剧烈地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开。
林秀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以为今天会是新生活的开始，没想到，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序曲。
她甚至能想象到，门被撞开后，这群恶棍冲进来，抢走所有的肉，打翻锅，然后……
然后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把她和女儿当成玩物一样欺辱。
而那个男人呢？
他去哪儿了？
他不是说肉味会引来麻烦吗？
他为什么不见了？
难道是怕了，自己躲起来了？
也对，他毕竟还是那个懦弱无能、只敢对自己老婆孩子下狠手的叶大彪。
就在林秀芝心如死灰之际，门外的撞门声和叫骂声，却突兀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秒，王老五那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不再是对着门里，而是对着旁边。
“你……你他娘的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秀芝心里一动，悄悄凑到门缝边，透过那道细微的缝隙往外看。
只见门外雪地里，王老五和他那两个跟班——高个的“二愣子”和瘦小的“猴三”，正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看着他们身后。
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叶凡。
他就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身上还带着几片雪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夜色下，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屋里漏出的微光照亮，那双眼睛黑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却看得王老五几个人心里首发毛。
“大……大彪？”王老五试探着叫了一声，心里犯起了嘀咕。
眼前的叶大彪，好像有点不对劲。
以前的叶大彪，见了他们，要么是醉醺醺地勾肩搭背，要么是畏畏缩缩地赔着笑。
可今天，他就像一根戳在地上的铁桩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生人勿近的冷意。
“我操，大彪哥你吓死我了！你啥时候跑出去的？”二愣子拍着胸口，憨声憨气地抱怨。
叶凡的目光从他们脸上缓缓扫过，像是在打量三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那扇被撞得摇摇欲坠的门。
王老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满不在乎地说道：“兄弟，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发了财，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把哥哥们关在门外喝西北风？怎么，怕我们吃了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朝叶凡走近，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拍叶凡的肩膀，嘴里还大大咧咧地嚷嚷：“走走走，进屋说，让哥哥我瞅瞅，你打着什么宝贝了？你那手艺，能打着兔子？怕不是在雪地里捡的吧？哈哈哈！”
他的手，马上就要搭上叶凡的肩膀。
屋里的林秀芝，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那只脏手即将触碰到叶凡的瞬间，叶凡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做的，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王老五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啊——我的手！”
王老五那只伸出去的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腕软软地垂了下去。
他抱着手腕，疼得满地打滚，脸上的嚣张和油滑瞬间被痛苦和恐惧所取代。
二愣子和猴三都看傻了。
他们甚至没看到叶凡出手！
“你……你他娘的敢对五哥动手？”二愣子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就朝叶凡的脑袋砸了过来。
叶凡看都没看他，只是在拳风及体的瞬间，身体微微一侧，右脚闪电般地踹出。
不是踹胸口，也不是踹肚子。
是膝盖。
“咔”！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二愣子那蒲扇大的身体，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到，整个人“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发出了比王老五更凄厉的哀嚎。
只剩下那个最瘦小的猴三，他吓得两腿发抖，裤裆里一股热流涌出，骚臭味瞬间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噗通”一声瘫坐在地，指着叶凡，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凡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缓缓走到还在地上哀嚎的王老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片漠然。
他蹲下身，用那把刚刚磨好的斧子，冰冷的斧面在王老五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王老五吓得连嚎叫都忘了，浑身抖得像筛糠。
“我问你，”叶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一字一字地扎进王老五的耳朵里，“谁给你的胆子，撞我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