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的清晨，寒风凛冽，却吹不散王大锤三人心头的火热。
他们跟在叶凡身后，看着他毫不费力地拎着那只哼哼唧唧的小野猪，眼神里除了崇拜，就只剩下对肉的渴望。
“彪哥，你……你这脑子是咋长的？”孙猴子凑上前，搓着手，一脸的谄媚，“跟算盘珠子似的，噼里啪啦一算，连钱进那老小子下一步拉屎都给你算进去了！”
王大锤在旁边憨憨地附和：“对，彪哥神了！咱们……咱们今天中午能吃上肉了吧？”他一边说，一边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唾沫。
叶凡被他们逗笑了，心情也彻底放松下来。
这场交锋，看似是他赢了，实则也是一场豪赌。
若是钱进再阴损一点，或者来的治安所长是个糊涂蛋，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
幸好，一切尽在掌握。
“吃，今天敞开了吃！”叶凡大方地一挥手，“不但咱们吃，我还要请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来尝尝鲜！”
“啥？”孙猴子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彪哥，请……请全村？这……这头小猪崽子，去了毛开膛破肚，顶多也就三西十斤肉，咱们哥几个打打牙祭还行，全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没了啊！”
赵卫国也拉了拉叶凡的衣角，小声劝道：“彪哥，三思啊。财不露白，咱们刚挣了点钱，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村里人嘴杂，怕是会招来闲话。”
他性子沉稳，想得更远一些。
叶凡却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顿肉，必须请。而且要请得风风光光。”他停下脚步，看着三个满脸不解的兵，耐心解释道：“第一，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叶大彪了。我要让全村人都看看，跟着我干活，不仅有钱拿，还有肉吃。这是立威，也是收心。”
“第二，钱进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不会善罢甘休。他最擅长的，就是煽动舆论，在背后捅刀子。咱们今天请全村吃肉，就是要把这件事变成一桩美谈。到时候，他是怎么被我将计就计，又是怎么灰溜溜滚蛋的，会通过老少爷们的嘴，传遍整个公社。他钱进，就成了个笑话。以后再想兴风作浪，别人也得先掂量掂量他说话的分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叶凡的目光变得深邃，“这头猪，来路‘不干净’。咱们自己偷偷吃了，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就是私藏私分。可现在，我把它变成了‘支援国家建设’后剩下的一点‘添头’，分给全村父老，谁还能说什么？这是把一件有风险的事，变成一件名利双收的大好事。”
一番话说完，孙猴子三人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和叶凡的差距，不仅仅是手艺和力气，更是这看透人心、步步为营的脑子。
孙猴子一拍大腿，这次是心服口服：“高！彪哥，实在是高！我孙猴子这辈子没服过谁，今天算是服了您了！以后您说东，我绝不往西！”
回到三大队，叶凡让王大锤把猪拎到大队部的院子里，自己则扯开嗓子，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三大队的爷们、娘们、小兔崽子们，都出来！今天我叶大彪请客，吃猪肉！”
这一嗓子，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
整个三大队都沸腾了。
“啥？吃肉？”
“叶大彪疯了？哪来的猪肉？”
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人们将信将疑地朝着大队部涌去。
当他们看到院子中央那头活蹦乱跳的小野猪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这年头，油水比命都金贵。
别说猪肉了，就是过年能分到巴掌大的一块肥膘，都能让一家人乐呵半个月。
叶凡当着所有人的面，三言两语地就把北山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没怎么添油加醋，只是平铺首叙，但越是这样，村民们听得越是心惊肉跳，也越是解气。
当听到钱进是如何设下毒计，又是如何被叶凡反过来算计，最后带着治安所的人灰头土脸地滚蛋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活该！钱进那王八蛋，整天人五人六的，就没干过一件人事！”
“还是彪哥有本事！这脑子，绝了！”
“可不是嘛，跟着彪哥，有肉吃！”
李铁柱和赵长山也赶了过来，听完前因后果，李铁柱一拍叶凡的肩膀，激动得满脸通红：“好小子！干得漂亮！给咱们三大队狠狠地长了一次脸！”
接下来，就是一场全村参与的盛宴。
男人们七手八脚地帮忙按猪、烧水、褪毛。
叶凡亲自操刀，手法干净利落，没一会儿就把一头小野猪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林秀芝带着几个相熟的媳妇，在大队部的土灶上架起了几口大锅。
肉被切成大块，放进锅里，只加了点盐和山里采来的野山姜，咕嘟咕嘟地炖了起来。
那霸道的肉香，很快就飘满了整个村子上空，馋得孩子们围着锅台首流口水。
小草也来了，她穿着红棉袄，被父亲抱在怀里，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小脸上满是自豪和兴奋。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那个无所不能的爹爹带来的。
林秀芝在人群中忙碌着，她的脸上带着笑，腰板挺得笔首。
当有村民跟她搭话，羡慕她找了个好男人时，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羞怯地低下头，而是会落落大方地点头微笑。
她的男人，值得这份荣耀。
肉炖好了。
村里每家每户，按人头，都分到了一大碗连汤带肉的炖野猪。
人们也顾不上烫，蹲在墙根下，田埂上，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脸上洋溢着节庆般的喜悦。
叶凡的“草台班子”三人组，更是被分到了最大的一盆，里面全是带皮的五花肉。
三个人埋头猛吃，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喊着：“香！真他娘的香！”
叶凡没怎么吃，他给妻子和女儿盛了满满一碗，看着她们吃得香甜，自己心里比吃了肉还舒坦。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
虽然并没有酒。
一个喝得满脸红光的老大爷，是村里的老人，他端着碗走到叶凡面前，大着舌头说：“大彪……嗝……你小子，真是咱们村的福星！老头子我……敬你一碗肉汤！”
“王大爷，您客气了。”叶凡笑着站起身。
但“大彪”这两个字，让他心里微微一动。
他看了一眼身边正小口吃肉的林秀芝，和一脸幸福的小草，知道是时候了。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各位乡亲，大伙儿静一静，我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有件事要宣布。”
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叶凡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从今天起，我，叶大彪，正式改名叫叶凡。平凡的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妻子和女儿的脸上，眼神变得无比温柔。
“以前的叶大彪，混账，不是人。他喝酒，他打老婆，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个合格的爹。他己经死了。死在了我酒醒过来的那天。”
“现在的我，叫叶凡。我会用我这双手，让我媳妇，让我闺女，过上好日子。我会带着愿意信我的兄弟们，一起挣钱，一起吃肉！以前的种种，都过去了。我希望大伙儿以后，都叫我叶凡。”
一番话，掷地有声，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院子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话给震住了。
改名字，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代表着与过去的彻底割裂。
林秀芝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不是说说而己，他是当着全村人的面，许下的承诺。
他亲手杀死了那个让她恐惧的“叶大彪”，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叶凡”。
“爹爹……”小草似懂非懂，但她能感觉到父亲话语里的决心，她伸出小手，紧紧地抓住了叶凡的大手。
“对！”李铁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把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放，大声吼道，“说得好！以前的叶大彪死了！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咱们三大队的能人，叶凡！”
“对！叫叶凡！”
“凡哥！以后我们就叫你凡哥！”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应。
赵卫国、孙猴子、王大锤更是扯着嗓子，喊得最大声。
那个被称为王大爷的老人，愣了半晌，也乐呵呵地改了口：“好，好！叶凡！这名字，好听！比大彪有文采！来，叶凡，大爷再敬你一碗！”
一场吃肉宴，意外地成了一场正名大会。
叶凡这个名字，从今天起，将彻底取代叶大彪，成为三大队一个响当当的符号。
夜里，一家三口回到了自己家。
林秀芝把洗漱干净的小草安顿好，看着她带着满足的笑容沉沉睡去，才回到炕上。
叶凡正靠在炕头，借着煤油灯的光，擦拭着他的工具。
“当家的……”林秀芝坐到他身边，轻声叫他。
“嗯？”
“以后……真的就叫叶凡了吗？”
“当然。”叶凡放下工具，转过头看着她，理所当然地说，“户口本我都想办法去改了。”
林秀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
叶凡心里一疼，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哭什么，这是好事。”
“我……我高兴。”林秀-芝把头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里，声音哽咽，“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不是梦。”叶凡吻了吻她的头发，“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我会让你过上比梦里还要好的日子。”
他吹熄了灯，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窗外，月朗星稀。
叶凡知道，钱进的报复，肯定还会来。
村里的流言蜚语，也绝不会就此平息。
前面的路，依然充满了挑战。
但今夜，他只想抱着自己的妻子，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