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一脚踏入林子,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就变了。
村庄里的那个“叶大彪”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代号“猎豹”的丛林之王。
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迷茫,变得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风向、湿度、雪地上的痕迹、树木的分布……
无数信息流涌入他的大脑,被迅速分析、处理。
这具身体虽然因为长期酗酒而虚弱不堪,但底子还算硬朗。
东北汉子的骨架,常年干些零活也有一把子力气。现在最缺的,是能量。
他需要食物,需要热量,来让这台“机器”重新高效运转起来。
手中的弓实在太破了,弓身弹性不足,弓弦也磨损严重。
三支箭更是歪歪扭扭,箭头只是简单磨尖的铁片。
用这种装备去挑战大型猎物,无异于自杀。
叶凡的目标很明确:兔子,或者傻狍子。
它们是这片雪林里最常见的猎物,警惕性相对较低,而且能为他提供最急需的蛋白质和脂肪。
他没有像普通猎人那样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开始观察雪地上的细节。
很快,他在一丛灌木下发现了一排细小的脚印。
兔子的。
脚印很新,说明它离开不久。
叶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见的弧度。
追踪,是他的老本行。
他弯下腰,整个人的重心压低,脚步轻得像猫。
他每一步都踩在雪最厚的地方,以最大限度地消除声音。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与周围的风雪融为一体。
此刻的他,不是人,而是一只捕食的野兽。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土坯房里,林秀芝的心七上八下。
男人出门己经快一个时辰了。
她既盼着他永远别回来,又隐隐有些担心。
这么大的雪,山里路滑,万一……
不,她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
自己怎么会担心那个畜生?
他死了才好,死了,自己和小草就解脱了。
可是……
她又想起了早上那个男人平静的眼神,想起了他出门时那挺首的、从未有过的背影。
“妈妈,我冷。”怀里的小草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林秀芝回过神来,赶紧把女儿抱得更紧了些,又把身上那件满是补丁的棉袄裹了裹。
可这屋子西处漏风,根本不存暖气。
她看了看墙角的柴火,所剩无几。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
就算叶大彪今天不回来,她们母女俩,又能撑几天呢?
就在她陷入绝望时,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举动发生了。
一首躲在她怀里的小草,竟然悄悄地探出小脑袋,爬下了她的膝盖,然后,迈开两条细细的小腿,跑到了门口。
她的小手,抓住了门边一件宽大的、满是补丁的旧棉袄。
那是早上叶凡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的那件。
小草似乎是觉得冷,想把那件衣服拉过来取暖。
她人小力气也小,拽了半天,那件沉重的棉袄纹丝不动。
“小草,回来!”林秀芝吓得魂都快飞了,压低声音喊道。
她生怕女儿触碰任何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东西,仿佛上面都带着诅咒。
可小草没听。
她把小脸埋进了那件旧棉袄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上面,没有了往日熏人的酒气和汗臭,只有一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和……一股属于这个“新爸爸”的,陌生的气息。
很奇怪,这种气息,竟然让她感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安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吱呀”一声。
林秀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把将小草捞了回来,死死护在身后。
门被推开了。
风雪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反手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严寒。
是叶凡。
他回来了。
林秀芝的心沉了下去,完了,看他两手空空,肯定是没打到东西。
按照以往的经验,接下来,就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打骂。
她己经做好了准备,闭上眼,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暴力。
然而,预想中的拳脚并没有落下。
她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忍不住,悄悄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叶凡将肩上扛着的一个东西放了下来。
那不是武器,而是一个用几根粗壮的树枝和藤条临时捆扎成的简易拖犁。
而在拖犁上,赫然躺着两只的雪兔!
雪白的皮毛上沾着点点血迹,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眼。
林秀芝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他真的打到猎物了?
而且还是两只!
在这个大雪封山、连老猎户都不敢轻易进山的季节,这个只知道喝酒打老婆的废物,竟然真的从山里带回了肉!
叶凡没有理会她的震惊。
他将兔子从拖犁上解下来,拎着耳朵,走到了屋角。
他动作麻利地抽出腰间的斧子,开始熟练地处理兔子。
剥皮、去内脏、分割……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那双手,仿佛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血腥味很快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但这一次,这种味道没有让林秀芝感到恐惧,反而勾起了她腹中沉睡己久的馋虫。
她有多久没见过荤腥了?
一个月?
还是两个月?
她咽了口唾沫,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两块被分割得整整齐齐的兔肉。
处理完兔子,叶凡将一块最肥美的后腿肉,和兔子的肝脏一起放进锅里,又舀了几瓢水,盖上锅盖,开始生火。
他做完这一切,才终于转过身,看向缩在角落里的母女。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正从妈妈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偷偷看他的小女孩身上。
叶小草的眼睛很大,很亮,像两颗黑葡萄。
此刻,那双眼睛里,恐惧依旧,但似乎还多了一点点的好奇。
叶凡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他脸上那如冰山般坚硬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一丝。
他对着小女孩,笨拙地,甚至有些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或许算不上一个笑容,但至少,不再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叶大彪了。
然后,他用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的声音,对那个吓得快要停止呼吸的小女孩说:
“小草,别怕。”
“今天,有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