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江屹川被逼借印子钱
但银子还是要凑的。
为了不彻底沦为京城笑柄,为了维持侯府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体面,江屹川心知他必须凑到钱,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于是,江屹川拖着浑身无力的身子,颤抖着手,亲笔写下了一封近乎恳求的名帖,让管家递给昔日那些称兄道弟的朝中好友。
但他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抽在了脸上。
“……江管家啊,实在不巧,我家大人偶感风寒,高烧不退,实在不便见客,侯爷的帖子,还请收回吧。”
帖子被原封不动塞了回来。
“……我家大人说了,最近府里开销大,手头紧得叮当响,实在周转不开,还望侯爷海涵。”
管家连门都没让进。
“……啊?什么帖子?”
帖子递进去,却如同泥牛入海,再无半点回音。
管家一次次垂头丧气地回来复命,江屹川的脸色也一次比一次灰败,眼神一次比一次绝望。
世态炎凉,树倒猢狲散,他今日才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
就在山穷水尽之际,一个靠侯府早年提携才发家、如今捐了个七品虚衔的暴发户钱老爷,竟破天荒地表示愿意见他一面。
地点约在钱府那镶金嵌玉、俗气无比的书房。
“侯爷,好久不见啊。”
钱老爷腆着滚圆的肚子,一见到江屹川,就好像见到了亲娘,态度亲热得不行。
江屹川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来,这是有戏了。
一番寒暄后,钱老爷试探般问:“我听说,侯府遇到难处了?”
江屹川难堪极了,脸上火辣辣的,“钱员外,实不相瞒,府上确实有些周转困难,急需一些银子救急,不知……”
“好说!侯爷都开口了,一切好说!”
江屹川笑了笑,心情更放松了。
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啊!
“侯爷都开了金口,我钱某人也不能不仗义,再多银子也得借啊,但……”
钱老爷顿了顿,看着江屹川眼中的一丝疑惑,慢悠悠地补充道,“但是呢,亲兄弟明算账,侯爷得立个借据。”
“行规四分利,但侯爷是什么人,哪能四分利啊,三分利就行了。”
“另外嘛……”
钱老爷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压低声音道:“听说侯爷有个三百亩的小田庄,风水不错,不如就以此田庄作个抵押吧,这样大家都安心。”
钱老爷笑眯眯的,眼神却像毒蛇的信子。
江屹川气得浑身发抖,仿佛被人在无形中狠狠扇了一巴掌,脸色都绿了。
三分利,还要抵押田庄,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亏他还以为钱老爷是一个仗义之人,不料看走眼了。
想当初,他还受过自己提携的,如今怎么敢的?难道真是墙倒众人推吗?
江屹川本想暴怒而去,但想到府中下人的怨声载道,想到钱庄那可怕的日息,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签!”
很快,江屹川签下了那张近乎屈辱的印子钱字据,按上鲜红的手印。
离开时,他拿着借来的、轻飘飘的四千两银票,却感觉重逾千斤,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回到侯府后,江屹川还破罐子破摔,竟然命管家开了老夫人的库房,摸出几件相对不起眼但值钱的东西,拿去当了。
管家揣着东西,像做贼一样溜进了一间当铺。
当铺掌柜是个干瘪精瘦的老头,眼皮耷拉着,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掌柜的,劳烦掌掌眼。”管家陪着小心,将东西递上。
掌柜慢条斯理地拿起凤钗,对着光眯眼看了看,又掂了掂分量,用指甲刮了刮,然后随手丢在柜台上:“赤金成色不足,点翠脱落,珠子蒙尘,死当五十两。”
掌柜急了,跟他争了起来。
“掌柜的,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我们老夫人的心爱之物,正宗足赤金,上等的东珠,光这金子分量也不止五十两啊,至少值二百两!”
掌柜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二百两?你当我是开善堂的?爱当不当,不当下一位!”
“……当!”
管家咬了咬牙,可不敢两手空空的回去。
老掌柜翻了个白眼,似乎早有所料,毕竟他南来北往,什么人也没见过?
随即,老掌柜拿起贡缎,手指捻了捻,撇撇嘴道:“啧啧,这都什么年头的老黄历了?料子还行,可惜霉了,色也败了,一匹算你五两好了。”
他又拿起茶具,对着光看了看杯底。
“虽是官窑,但落款都糊了,而且你看这釉面,有暗裂,整套算你二十两顶天了。”
任凭管家如何据理力争,苦苦哀求,甚至抬出镇北侯府的名头,掌柜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最终,在管家绝望的目光中,几样从老夫人库房中偷出来的物件,只当了一百三十两银子。
有了借来的四千两和当来的一百多两,侯府总算没有彻底断炊,但整个府邸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压抑沉重。
江屹川还是把钱庄的银子还上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管家去的,还好钱庄的掌柜也没为难管家就是了,或许也知管家不易做吧。
侯府堪堪维持下来了。
厨房也重新开伙了,但伙食水准一落千丈。
糙米粥稀得像清水,里面清晰可见未脱壳的谷粒和砂石,漂浮着几片烂菜叶。
腌得齁咸发黑的咸菜疙瘩成了主菜,每餐不准多吃。
偶尔有一小碟用劣质素油炒的、蔫黄发蔫的青菜,已是难得佳肴。
肉腥味?不要多想了。
就连鸡蛋都成了稀罕物,只有出现在主子们的饭桌上。
下人们吃着猪狗不如的饭食,干着比以往更繁重的活计,怨气冲天。
干活时摔摔打打,聚在一起就低声咒骂。
“呸!这粥喂猪猪都不吃!”
“侯府?我看是叫花子府还差不多,连咸菜都数着根给!”
“听说侯爷把老夫人的凤钗都当了,看来侯府真要完了,我们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