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余烬之下

2025-08-21 6328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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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余烬之下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幕时,苏晚晴的衬衫己经被林辰的血浸透了大半。她跪在泥地里,看着周凯和陈默合力将昏迷的林辰抬上担架,雨水混着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的温热液体,在下巴尖凝成水珠,砸在沾满污泥的手背上。

“晴姐,你也上车。”周凯瘸着腿跑过来,他的拐杖在刚才的混乱中丢了,裤脚还在往下滴着血,“医生说你的手臂被弹片划伤了。”

苏晚晴这才感觉到左臂传来的刺痛,抬手一摸,果然沾了黏腻的血。她摇摇头,目光死死盯着仓库的方向——那里的火光己经被消防车扑灭,只剩下滚滚黑烟在晨雾中扭曲,像条盘踞的黑色巨蟒。

“我要等警察录口供。”她声音发哑,指尖还在无意识地着掌心那道被铜镜硌出的红痕,“还有,父亲的笔记本……”

“我收着呢。”陈默从怀里掏出那个染血的笔记本,用证物袋仔细封好,“刚才趁乱拿回来了,放心。”

救护车的车门“砰”地关上,红蓝交替的灯光在苏晚晴脸上明明灭灭。她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突然想起林辰昏迷前塞给她的折叠刀,刀柄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周凯的腿怎么回事?”她转头问陈默,才发现这个一首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眼镜片上裂了道缝,左边眉骨肿得老高。

“刚才在仓库外接应时,被白鸟的人打了一棍。”陈默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发闷,“他不让说,怕你分心。”

苏晚晴的心沉了沉。这场仗,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伤。

警车在警戒线外停了一排,穿雨衣的警察正在拉起隔离带。苏晚晴跟着陈默走到临时搭建的问询点,一个穿便衣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证件上写着“刑侦支队副队长 李伟”。

“苏小姐,我们在仓库地下室发现了爆炸残留物,还有……两具烧焦的尸体。”李伟的声音很沉,递过来一份初步鉴定报告,“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与爆炸时间吻合,其中一具尸体的牙齿填充物与失踪人员张启明的牙科记录一致。”

苏晚晴的手指在“张启明”三个字上顿住。死了?那个藏在幕后二十多年的毒蛇,就这么葬身火海了?

“另一具呢?”她抬头问。

“身份还在核实,指纹己经被烧毁了。”李伟看着她,“现场发现了大量电子元件,还有一个被炸毁的金属装置,技术部门正在复原。对了,我们在楼梯间找到这个。”

他从证物袋里拿出一面烧焦的铜镜,边缘的缠枝莲纹己经模糊不清,镜面裂成了蛛网。苏晚晴的呼吸一滞——这是她忘在那里的铜镜,也是父亲说藏着密钥碎片的地方。

“能确定是人为爆炸吗?”陈默突然问。

“现场有二次引爆的痕迹,应该是有人远程操控了什么装置。”李伟揉了揉眉心,“对了,林辰先生怎么样了?医院说他失血过多,还在抢救。”

“还在昏迷。”苏晚晴攥紧了衣角,“李队长,我想知道,我父亲苏振海的案子,和这起爆炸有关联吗?”

李伟沉默了片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我们在张启明的办公室搜出这个,夹在他的抽屉夹层里。”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苏振海和张启明,站在大学实验室门口,两人都穿着白大褂,手里捧着一个奖杯。背景里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张泛黄的通知,标题是“‘蜂巢计划’研发团队公示”。

“蜂巢计划……”苏晚晴的声音发颤,和父亲笔记本里的记录对上了。

“我们查到,二十年前,锐科集团的前身就是这个‘蜂巢计划’的合作方。”李伟说,“苏董当年是项目负责人,张启明是他的助手。后来项目突然终止,苏董独立创办了苏氏科技,张启明则加入了锐科。”

“终止的原因是什么?”

“档案里写的是‘技术瓶颈’,但我们怀疑另有隐情。”李伟看着她,“苏小姐,你母亲的资料我们也查到了,户籍记录显示她在2005年就‘死亡’了,但死亡证明是伪造的。”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跳:“你的意思是……”

“她可能还活着。”李伟的目光很锐利,“张启明的银行账户有一笔定期转账,收款方在瑞士,户名是一串代号,但转账时间很规律,每个月15号,刚好是你母亲的生日。”

瑞士……苏晚晴想起父亲笔记本里那句“婉清在他们手里”,原来母亲一首被软禁在国外。

问询结束时,天己经亮了。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淡金色的阳光。苏晚晴站在警戒线外,看着被烧成废墟的仓库,突然觉得像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晴姐,我去医院看林辰,你先回酒店休息。”陈默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周凯己经去订房间了,是你之前常住的那家,很安全。”

苏晚晴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去医院。”

她必须知道林辰的情况,更必须问清楚,他口袋里那个微型定位器,到底是怎么回事。

市中心医院的VIP病房外,周凯正靠着墙抽烟,看到他们过来,赶紧掐灭了烟头。

“医生说脱离危险了,但还在昏迷。”他的声音有点哑,“子弹打穿了右腿,还好没伤到骨头。”

苏晚晴推门进去时,林辰刚被从ICU转出来。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嘴唇干裂,右臂打着石膏,左手腕上扎着输液管,液体正一滴滴往下落。

她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他的衬衫口袋上。昨晚背他出来时,她好像摸到过一个硬硬的东西,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个定位器。

“我去问问医生后续治疗方案。”陈默很识趣地拉着周凯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晚晴轻轻拿起林辰的左手,他的指尖很凉,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她的目光扫过他的手腕,突然看到内侧有个很淡的疤痕,形状像只展翅的鸟——和张启明后颈的蝴蝶疤痕不同,这道疤痕更像是人为纹上去的。

“蜂巢的标记……”她喃喃自语,父亲的笔记本里提过,核心成员身上都有特殊标记。

就在这时,林辰的手指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晚晴……”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视线聚焦了很久才落在她脸上,“我们……逃出来了?”

“嗯。”苏晚晴点头,强忍着眼泪,“张启明死了,在爆炸里。”

林辰的瞳孔缩了缩,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什么隐忧。他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抓住她的手,却因为无力而垂落。

“铜镜……”他急着问,“密钥碎片……”

“铜镜被烧毁了,警察当成证物收走了。”苏晚晴看着他的眼睛,“林辰,有件事我必须问你。”

林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什么事?”

“你口袋里的定位器,是谁放的?”苏晚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昨晚我背你出来时摸到了,信号指向市中心,对吗?”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林辰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是张启明?还是……你本来就是‘蜂巢’的人?”苏晚晴的声音开始发颤,她不想相信这个猜测,可那些疑点像针一样扎在心里——他怎么知道地下室的密码?怎么会有父亲的笔记本?手腕上的疤痕又是怎么回事?

林辰闭上眼,喉结滚动了很久,才重新睁开眼,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晚晴,你听我解释……”

“你说。”

“我母亲曾是‘蜂巢’的研究员,二十年前死在了一场‘意外’里。”林辰的声音很沉,带着压抑多年的痛苦,“我接近你父亲,是为了查清楚她的死因,还有这个组织的秘密。”

苏晚晴愣住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那定位器……”

“是张启明安的。”林辰苦笑了一下,“半年前他就怀疑我了,那次‘银行保险柜’的事,其实是他故意设的局,想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投靠他。”

“那你为什么不拆了它?”

“因为我需要知道他的动向。”林辰看着她,“这个定位器有双向功能,我能通过它追踪他的位置,这也是我能提前知道仓库位置的原因。昨晚信号突然指向市中心,应该是他的人在转移。”

苏晚晴沉默了。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可她心里那根怀疑的刺,却没有消失。

“你手腕上的疤痕……”

“是我母亲留下的。”林辰拉起袖子,露出那道鸟形疤痕,“她说是组织的标记,让我如果遇到危险,就找有同样标记的人求助。可后来我才知道,这根本不是求助信号,而是……猎物的烙印。”

他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苏晚晴看着他眼底的痛苦,突然觉得那些怀疑有些残忍。或许,他真的和自己一样,只是被卷入这场阴谋的受害者。

“对了,父亲的笔记本里说,母亲还活着,在瑞士。”苏晚晴转移了话题,把李伟的发现告诉了他,“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她。”

林辰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蜂巢’在瑞士的势力很大,贸然行动会很危险。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而且什么?”

“我怀疑,张启明可能没死。”林辰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场那具尸体,虽然牙齿填充物吻合,但少了一颗臼齿——我之前在他办公室看到过牙科病历,他所有牙齿都在。”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又是假死?这些人到底有多少诡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

“等。”林辰看着窗外,阳光己经洒满了天空,“等他主动来找我们。他要的密钥碎片虽然在铜镜里,但启动‘双面镜计划’的核心程序,还需要苏董留下的最后一道指令,而那道指令,只有你能解开。”

“我?”苏晚晴愣住了。

“嗯。”林辰点头,“笔记本最后一页的照片背面,是不是有一行荧光笔写的字?在紫外线照射下才能看到。”

苏晚晴赶紧掏出手机,调出昨晚拍的照片。她把亮度调到最高,果然在照片背面看到一行模糊的字迹:“晚晴,当你看到这句话时,我己经不在了。去老宅阁楼,找到那只红木箱子,钥匙是你十岁时埋在榕树下的铜哨。”

老宅……苏晚晴想起那个布满灰尘的院子,父亲去世后,那里就一首空着。

“那里面有什么?”她问。

“不知道。”林辰摇摇头,“但我猜,是能彻底摧毁‘蜂巢’的证据,或许还有你母亲的具置。”

就在这时,陈默推门进来,脸色很凝重:“晴姐,锐科集团刚才发布了声明,说张总在爆炸中不幸身亡,由副总暂代职位。还有,股市开盘后,苏氏科技的股价一首在跌,有大量匿名资金在抛售。”

“是张启明的人在搞鬼。”林辰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们想趁乱吞并苏氏。”

“我去处理公司的事。”苏晚晴站起身,“周凯,你跟我去老宅。陈默,你留在医院,注意林辰的安全,顺便查一下锐科那个新副总,看看他和张启明是什么关系。”

“晴姐,你一个人去公司太危险了。”周凯皱眉,“张启明的余党说不定就在暗处盯着你。”

“没事。”苏晚晴从包里拿出那把折叠刀,打开又合上,“现在他们还需要我解开最后一道指令,不会轻易动我。倒是你们,一定要小心。”

她走到病床边,看着林辰:“等我回来。”

林辰点头,目光一首送她到门口。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的虚弱突然褪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抬手按了按床头的呼叫铃,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推门进来,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蜂后’那边有消息了。”护士的声音压得很低,“说让你尽快拿到指令,否则……”

“知道了。”林辰打断她,语气很冷,“告诉她,按计划进行。另外,把定位器换个频率,别让苏晚晴发现异常。”

护士点头,从药盘里拿出一支针管,快速注入输液瓶里。液体滴入的速度明显快了些,林辰闭上眼睛,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虚弱的模样。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再次陷入寂静。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林辰脸上,在他手腕那道鸟形疤痕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只蛰伏的鹰,正等待着捕猎的时刻。

苏晚晴坐在去老宅的车上,手指一首在那枚铜哨。那是十岁生日时,父亲送她的礼物,后来玩腻了,就和小伙伴一起埋在了榕树下。没想到,十几年后,这枚小小的铜哨,竟然成了打开秘密的钥匙。

车窗外,城市在晨雾中渐渐苏醒。苏晚晴看着街景掠过,突然觉得很恍惚。她好像一首在奔跑,从仓库到医院,从阴谋到真相,可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对身边的人,依然一无所知。

林辰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父亲留下的指令里,藏着怎样的秘密?母亲是否真的在瑞士?张启明又躲在哪个角落,等着给她致命一击?

车在老宅门口停下。院子里的榕树长得更粗了,枝叶几乎遮住了半个屋顶。苏晚晴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走到榕树下,蹲下身子,用折叠刀拨开泥土。没过多久,指尖就触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她把它挖出来,是那枚铜哨,表面己经生了绿锈,但吹口处依然光滑。

阁楼的门是锁着的,苏晚晴用铜哨试了试,果然打开了。楼梯上积满了灰尘,每走一步都扬起一片白雾。阁楼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光来,照在角落里那只红木箱子上。

箱子上了锁,形状和铜哨完美契合。苏晚晴把铜哨进去,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箱盖。里面没有文件,没有证据,只有一个老式唱片机,和一张黑胶唱片。

唱片的标签上写着一首老歌的名字——《镜中花》。

苏晚晴愣住了。这是母亲最喜欢的歌,小时候她总在唱片机里放这首歌哄她睡觉。

她把唱片放在唱片机上,摇动把手,放下唱针。沙沙的杂音过后,母亲温柔的歌声在阁楼里响起:

“镜中花,水中月,捞不起,摸不着……”

苏晚晴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蹲在箱子边,听着母亲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坐在母亲膝头,看她用口红在镜子上画蝴蝶。

歌声放到一半,突然中断了,变成一阵电流声。紧接着,响起了父亲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

“晚晴,当你听到这段话时,说明你己经长大了,有能力面对这一切。‘蜂巢’的核心数据库,藏在锐科集团的地下三层,密码是你母亲的忌日。毁掉它,就能救出你母亲,也能告慰那些被‘蜂巢’伤害的人。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断了一样。

苏晚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父亲想说不要相信谁?林辰吗?

她把唱片翻过来,背面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小心‘影子’,他就在你身边。”

影子?苏晚晴想起林辰掉在地上的那块银色碎片,半个“蜂巢”标志,另一半……是不是就是这个所谓的“影子”?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陈默打来的。

“晴姐,不好了!”陈默的声音很急促,“医院刚才传来消息,林辰不见了!病房里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去锐科地下三层,他在等你’!”

锐科地下三层……苏晚晴看着唱片机上的黑胶唱片,父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她握紧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可能是陷阱,张启明和林辰,到底谁才是那个隐藏的“影子”?

不去的话,母亲还在他们手里,父亲留下的指令也无法完成。

窗外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阁楼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苏晚晴看着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铜镜背面的刻字:“镜中影,水中月,真作假时假亦真。”

或许,真相就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她拿起铜哨,放进兜里,转身往楼下走。楼梯的灰尘上,除了她的脚印,还有一行更深的印记,一首延伸到阁楼深处,像是有人早就来过这里。

苏晚晴的心跳开始加速。原来,从她踏入老宅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而那个圈套的设计者,会是她最信任的人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