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对抗赛的终场哨声响起时，整个场馆的灯光突然暗下来，唯有中央大屏幕还亮着——2:2的比分在水晶爆炸的特效中定格，最后一局的结算界面停留在"平局"二字上。
林燃摘下耳机，耳后己经沁出细汗。最后那波皇城PK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回放：他操控镜越过高地塔，二技能刮出三道残影；梦魇的韩信同时交出闪现，枪尖带着惩戒的金光刺来。两个英雄在水晶前同时倒下，系统判定的提示音几乎与全场的惊呼声重叠。
"算你厉害。"下台时，梦魇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心带着训练过度的潮热，还沾着点键盘按键的凉意。他的黑框眼镜歪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当年我打职业，就怕遇到你这种又稳又敢打的打野。"
林燃刚想说话，喉咙却被场馆里的欢呼声堵得发紧。他扯了扯湿透的队服领口，露出锁骨处被汗水浸出的深色痕迹："您的韩信还是那么秀。"他望着对方被灯光拉长的影子，认真道，"最后那波穿墙逃生，我练一百次都学不会。"
"熟能生巧罢了。"梦魇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前辈对后辈的亲昵，"走，吃宵夜去。再不去，老杨的烧烤摊该收摊了。"
烧烤摊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得穿过三条挂满晾晒衣物的窄道才能找到。昏黄的灯泡悬在褪色的蓝布棚下，被晚风推得轻轻摇晃，在油腻的塑料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老板是个腆着啤酒肚的络腮胡大叔，正用铁签翻动着烤架上的腰子，油星溅在炭火上，腾起一阵阵带着孜然香的白烟。
"小梦！"大叔抬头看见他们，手里的扇子"啪"地拍在大腿上，"你小子可算肯露面了！还是老样子？两串腰子，十串鸡翅，加辣加麻？"
"再来两瓶冰啤酒。"梦魇拉着林燃在最角落的桌子坐下，塑料凳发出"吱呀"的抗议声。他指了指林燃，对老板喊，"给我这小兄弟来几串不辣的，多刷蜂蜜，他明天还要训练。"
林燃刚想推辞，就见老板己经麻利地串起几串鸡翅，在蜜糖里浸了浸才架到烤架上。"这孩子看着面生啊，"大叔一边翻动烤串一边搭话，"是你带的新队员？"
"比队员厉害。"梦魇笑着拧开啤酒瓶，泡沫"噗"地涌出来，他赶紧用手背擦掉，"现在的野区王者，林燃。"
老板"哦"了一声，突然凑近看了看林燃："我知道你！上次我儿子看你首播，激动得把我啤酒都碰倒了。"他把烤好的鸡翅递过来，铁签上还冒着热气，"多吃点，年轻人打比赛费脑子。"
烤串的滋滋声混着远处广场舞的音乐，晚风卷着墙根下栀子花的甜香飘过来，把场馆里的紧张感涤荡得一干二净。林燃咬了口鸡翅，蜂蜜在舌尖化开，带着恰到好处的焦香，确实比外卖软件上评分最高的那家还好吃。
"其实我当年差点就放弃电竞了。"梦魇突然开口，手里的啤酒瓶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
林燃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对方仰头灌酒的样子，喉结滚动时，脖颈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像藏着没说出口的故事。
"18岁那年，队伍连输了三个月。"梦魇用指尖敲着桌面，节奏和当年打职业时敲击键盘的频率很像，"我是替补，连训练赛都排不上号。每天就蹲在基地的角落，看首发队员打rank，像个局外人。"
他望着巷口昏黄的路灯，眼神飘得很远："有天晚上我跟教练吵了一架，揣着兜里仅剩的五十块钱跑出来，就蹲在这个烧烤摊前。"他指了指林燃现在坐的塑料凳，"跟老杨说，我想回家种地，至少能看着麦子长高，不像打游戏，努力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赢。"
老板刚好端着腰子过来，听到这话笑了："这小子当时哭得跟个娘们似的，眼泪掉在腰子上，我还得重新烤。"他拍了拍梦魇的后背，"我说'你小子打游戏时眼睛亮得像炭火，回家种地可惜了'。"
"老杨给我烤了串腰子，没收钱。"梦魇咬了口腰子，辣得吸了口凉气，"说让我再试试，实在不行，他这烧烤摊缺个穿串的。"他指了指墙角那台蒙着灰的旧电视，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当年的比赛录像，正是他拿冠军的那场，"后来我首发了，拿了冠军，第一件事就是带全队来这吃烧烤。老杨说，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大小伙子，为了个游戏哭得稀里哗啦。"
林燃默默啃着鸡翅，骨头被他啃得干干净净。他想起自己被青训营第一次淘汰那天，也是这样蹲在马路牙子上，啃着便利店买的冷馒头。当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扑扑的，连路灯都带着嘲讽的光。原来再耀眼的传奇，也曾有过蹲在泥里的日子，只是他们没把伤口露给别人看。
"你比我幸运。"梦魇突然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镜片上，映出认真的神色，"你有系统帮你，有青训营的资源，还有那么多人支持你。"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但记住，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真正能让你站得稳的，是你打游戏时眼里的光，和输了也敢再来一局的狠劲。"
林燃刚想说话，巷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紧接着是相机快门"咔嚓咔嚓"的声响，比刚才场馆里的欢呼声还要让人烦躁。
"梦魇老师！请问您对和林燃打平有什么看法？"
"燃神！下一步是不是要冲击职业联赛？"
"听说星火战队开了天价挖你，是真的吗？"
记者们涌进来的时候，林燃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闪光灯在眼前炸开，像突然闯进野区的敌方视野，让人措手不及。
梦魇突然站起来，动作快得不像刚打完比赛的人。他侧身挡在林燃面前，宽厚的肩膀刚好遮住所有镜头。他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记者，眉头皱得很紧，镜片后的眼神带着职业选手特有的压迫感。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相机快门还在固执地响着。记者们大概没见过这样的梦魇——平时首播里总是笑眯眯的，此刻却像竖起尖刺的刺猬，让人不敢靠近。几秒钟后，不知是谁先往后退了一步，其他人也跟着讪讪地收了相机。
"别理他们。"梦魇坐回来时，把剩下的几串鸡翅都推到林燃面前，"电竞圈就这样，捧得越高，摔得越狠。"他用纸巾擦掉桌上的啤酒渍，"你得学会在噪音里听清自己的节奏，就像在野区里，不管对面怎么反蹲、怎么骚扰，你都得知道下一个buff该什么时候刷，该往哪路支援。"
林燃看着他被灯光映得柔和的侧脸，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把梦魇当信仰。不是因为他拿了多少冠军，不是因为他的韩信有多秀，而是因为他把自己摔过的坑、吃过的苦，都酿成了给后来者的路标，既不居高临下，也不故作深沉。
【系统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守护的野区】
【任务要求：拒绝记者的过度追问，保护梦魇不被骚扰】
【任务奖励：烧烤摊所在街区的商铺租赁权（可用于扩建青训营分部）】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林燃正看着巷口还在徘徊的记者。他掏出手机，屏幕在夜色里亮起，映出他思考的神情。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一条新微博发了出去：
"今晚和老梦聊得很开心。比起胜负，更珍惜这份忘年交。烧烤很好吃，下次还来。记者朋友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搬砖呢。@梦魇"
发出去不到三分钟，巷口的人影就渐渐散去了。大概是被那条带着调侃的微博劝退了，也可能是被梦魇刚才的气场镇住了。
梦魇看着他收起手机，眼里带着点笑意："行啊，学会用流量保护人了。"
"跟您学的。"林燃嘿嘿一笑，举起没喝完的可乐瓶，瓶身上凝着的水珠滴在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敬野区，敬传奇，敬……兄弟。"
"敬兄弟。"梦魇举起啤酒瓶，和他的可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巷子里的灯泡又晃了晃，把两个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在布满油渍的地面上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曾经平行的河流，终于在某个深夜交汇，带着各自的故事，奔向更远的地方。
老板收拾烤架时哼起了跑调的老歌，晚风卷着烤串的香气飘过墙根，把栀子花的甜香也染成了烟火味。林燃看着梦魇低头啃腰子的样子，突然觉得，所谓传奇，或许就是把平凡日子里的坚持，活成了别人眼里的星光。而那些藏在烧烤摊烟火气里的秘密，才是比冠军奖杯更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