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萌与扶苏再次来到工坊中时,张良己经躺在榻上了,高渐离在侧,正准备给他喂水喝,而张良似在梦呓中,叫着什么名字,高渐离仔细听了听,好像是除了“妹妹”两个字外,其他的也听不清。
偶一抚额,发现张良的额头竟然发烫,高渐离顿时吓到了。
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这风寒可是如时疫一般,一人患病,邻里相传,是极为恐怖的瘟疫。
高渐离一时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这要是让人发现了,不得立即将他们赶出去自生自灭。
就在高渐离六神无主时,便听到了卫萌的声音:“他怎么样了?”
高渐离一时哑言,吞吞吐吐道:“他,他额头发烫,好像是……是感染风寒了!”
与卫萌一同来的扶苏与夏无且一时愣住,他们身后的侍卫们更是露出一脸惊慌害怕之色。
卫萌也愣了一瞬,忙将扶苏往门外推:“公子,你先出去,离这里远一点,夏医官与我一同来看看!”
说着,她又将高渐离也推了一把:“高哥哥,你也出去!”
高渐离顿时鼻头一酸,一阵感动:“那你呢?你就不怕吗?”
卫萌却有些不耐烦道:“诶呀,我跟你们说,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风寒,就算是风寒,那也不是什么可怕的病,是可以治的,但还是怕会感染,所以你们先出去为妙,我这里有灵丹妙药的!”
“公子,阿莫西林,先给我一盒看看!”
扶苏点头,忙将带过来的一盒阿莫西林递到了卫萌手中。
“好了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扶苏还想要说什么,卫萌己经在他身后猛力推,虽然这小小个头的女孩子,要推他这么一个八尺大汉,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推不了几步远,但这小儿竟然是契而不舍,十分卖力。
扶苏也就不为难她了,带着一众侍卫走出了门外,高渐离也被赶出了门外。
“拜见长公子!”
高渐离十分尴尬的向扶苏行了一礼。
扶苏点头,沉默了一刻,迎着黄昏时分的凉风习习,为了避免这种尴尬,便问了句:“听说你的筑击得极好?”
“在下只是喜好击筑,不敢说有多好,让长公子见笑了。”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琴为诗之声,乐为诗之始,吾亦好琴乐,不知吾是否能听高乐师用萌萌所送的琴弹奏一曲?”
高渐离吃惊的看了扶苏一眼,他未想到嬴政的长子脾气竟然如此温和,且并无半分上位者的骄横跋扈,反而对他这么一个身份低微之人以礼相待。
“唯,当然可以!”
于是,高渐离在这工坊里的一处僻静小院中奏起了琴,所奏的乃是卫萌曾经在他面前哼唱过的一首曲子。
起初曲调还算低沉平缓,渐渐的便似有鼓点密集、苍凉号角声响起,时而凝重,时而慷慨奔放,好似将战场上的紧张、厮杀与豪迈都谱进了此旋律之中。
扶苏渐渐听得入了迷,就连保护着他的一众侍卫都似沉浸在了这曲旋律之中,为之震憾、激动、感慨!
待一曲终了,扶苏还静静的回味了许久,方才赞道:“好曲!它叫什么名字?”
“说起来惭愧,这首曲子并非我所首创,也是听萌萌哼唱时,一时有所感,所以便谱下了这首曲子,听萌萌说,这首曲子叫《兰陵王入阵曲》,说的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王,以五百名将士破二十万敌军的故事!”
高渐离说起卫萌曾经讲过的这段故事时,还有些痴迷,含笑道,“在下亦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便情不自禁的记下了此曲!”
扶苏心道:原来萌萌还跟他们讲过历史上的一些故事,这段时间,她倒是很费了一些心思去引导他们,试图改变他们反秦的执念。
这边,夏无且给张良把了脉,又试了一下额头上的温度,不禁也脸色大变,叹道:“这人本来身子就弱,这段时间又郁结在心,怕是许久都未睡好觉,一定是夜间时常吹凉风,所以邪风入体,受了风寒了。”
卫萌认真的听完后,问:“那就是感冒了,是吧?”
“感冒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你所说的邪风入体,风寒,风寒!”
“夏医官,你能不能按照我给你的那本伤寒论,配一剂桂枝汤来,如何?”
夏无且这才想起那本伤寒论,暗道:是啊!这不正好有机会验证这本伤寒论里的治疗方法是否有效吗?
想着,夏无且很是激动的跃跃一试,忙提着药箱打算出去配药了,刚走到门前,又回头问了句:“对了,阿莫西林是什么?”
“杀病毒的好东西,夏医官,我们先把他给治好了,关于这阿莫西林的事情,我以后再跟你细说?”
“杀病毒?”虽然不懂这三个字的含义,夏无且还是连声道了,“好好!”这才提着药箱跑出了房间。
待夏无且一走,卫萌便倒了一碗稍稍凉下来的白开水,取了一粒阿莫西林出来,再扶起正在梦呓中的张良,将这粒阿莫西林给喂了进去。
张良被突地灌进口里的白开水给呛醒过来,忍不住就要咳嗽,卫萌生怕她将那颗药给咳出来,猛地一下捂紧了他的嘴。
“别吐出来了!我这药可是很贵的!千金难买,你吐一颗就少一颗了。”
什么药千金难买?莫不是毒药?
张良睁开眼睛,看到给他喂药的正是卫萌,心中那种愧疚失落的痛楚更是如潮水般席卷过来,暗道:毒药就毒药吧!就当是他赎罪了!
想着,张良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将卫萌给他的药给咽了下去,吃完了还抢卫萌手中剩下的药。
卫萌给惊呆了,赶紧将药藏在身后,戒备的看着张良:“你干什么?是药三分毒,吃一粒就可以了,你抢我药干什么?我就这么一盒了,你都抢去了,我还怎么搞研究?”
“研究?”
卫萌点了点头,又摇头:“算了,给你说这些你现在也听不懂,你还是好好将这病给养好吧,别死在这里了!”
养病?难道这药不是毒药?
卫萌又抚上了他的额头:“先吃一粒,待明日早晨看看,这烧能否退下去,若是能退,差不多也就能好了!”
【也不知古人对这种药的适应性如何?若是在后世,一次得服下两粒,但古人毕竟没有像现代人一样打疫苗,有的人本身就具有抗药性,先试试看!】
卫萌正想着时,发现张良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眸中闪烁着极为复杂的光芒,似愧责又似感激,更或是关切。
“对不起,萌萌,是兄长对不起你,将你弄丢了!”
卫萌整个人再次惊呆,眨巴着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张良:【咋了?烧糊涂了?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呢?】
张良凄然的一笑:“还好,还好你还活着,哪怕是你真想要我的命,我也认了。”
说完,他再次倒在榻上,就这么晕睡了过去。
卫萌给他擦拭了身上的汗,又将从集市上买来的一身新衣放在了他的榻边,这才走出了房间,寻着高渐离的琴声来到了后面的小院之中。
听到高渐离弹奏的竟然是兰陵王入阵曲时,卫萌也颇为震惊。
【想不到高渐离的音乐造诣竟然如此之深,我不过是哼唱过一次,他竟然将这首兰陵王入阵曲的全部曲调都给记下了,还能弹奏出来,只不过,没有鼓声、琵琶和笙的伴奏,所以还是缺少了那种雄浑振奋人心的感觉。
不过,总体来说也十分不错了,难怪历史上政哥明知高渐离是荆轲的朋友,还愿意将他留在宫中为他击筑呢!】
【诶,政哥也真是可怜,除了搞基建那点乐趣,难得享受一下音乐,也遇到刺杀,有机会,我得让政哥听听我们后世人的乐曲是怎样的,也许他就不会那么向往了,嗯!】
听到卫萌心声的嬴政眉梢就是一抖:竟然连他这点乐趣,也被这小子给嘲讽了!
他倒要看看,这后世的乐曲到底是怎样的?
“公子!”
看到扶苏在院中负手而立,望着空中的明月,卫萌快步跟了上去。
“怎么样?他的病好些了么?”扶苏问。
卫萌道:“应该不是什么有传染性的瘟疫,而是普通的风寒感冒,我给他服下药了,睡一晚上将汗发出来,应该就能好了。”
扶苏点头。
卫萌又将话锋一转:“不过,公子,张良的病是小事,但魏国大梁城那里可能就有点危险了,听说王贲将军己然水淹大梁城,现在是春夏交替之季,若是尸体太多,腐烂之后是很容易引发疫病的,到时候死的就不只那些淹死的魏国百姓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烧掉,或是用石灰石掩埋,石灰石与水反应,可以产生大量的热量,是可以杀菌的!”
扶苏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抬脚便欲朝工坊外走去。
“既然张良无事,那我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