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的问话落音之后,无论是夏无且还是卫萌都有些难为情的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卫萌打破沉寂,忍不住问了句:“苏姐姐,你家里还会有人炼制丹药么?”
苏清点头道:“无论是我苏家,还是我夫君巴家,数代皆是以经营丹砂为业的,原本这丹砂不过是作为颜料卖给那些贵族用于墙壁彩绘或涂染梁柱、漆盘,可后来我夫君族中的一些长老们渐渐不满足于现状,他们越来越信巫医,不仅将丹砂视为生命之源,相信它能让死者的灵魂得到永恒,而且还能助人长生。
一年前,便有一位巫师来到了巴家,说是自己受仙人点化而来,欲助我族中长老炼制长生不老药,于是族长们便建了一个专门炼制丹药的秘密丹房,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练制丹药。
最初的半年,他们倒是炼制出了一些神奇的东西,将红色的丹砂炼成了晶莹剔透、光润如玉的药丹,长老们甚是欢喜,称其为吸收了日月之精华的灵丹妙药,乃得天所赐。
可后来……”
说到这里,苏清的神色再度黯然,苦笑道,“后来的事情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了,炼丹房发生了爆炸,族中有许多帮助炼丹的男子都死于这场爆炸中,我夫君虽在丹房外围侥幸逃了出来,却也得了重病,久治不愈,且越发严重!”
【哎,古人这一点就是愚昧啊,以为红色的丹砂变成了银白色闪泛光泽的颗粒,就以为是吸收了日月之精华,成仙丹了?殊不知这正是丹砂与其他矿物锻烧后产生的化学产物,有剧毒的水银啊!】
【等等,这个怂恿巴家长老们炼丹药的巫师,该不会是徐福吧?】
“苏姐姐,你不能再让你族中的人拿丹砂炼药了,这东西炼不出长生不老丹,反而会炼出重金属毒药的,别说吃进去,就是闻一闻,都会令人头晕目眩,而且这是慢性的,时间长了,人身体器官就会衰竭,也就会出现你所说的头痛、恶心、记忆力衰退甚至咳嗽、便血的情况。”
卫萌一连说了好几个词,都令夏无且听得一头懵,但大致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那就是丹砂有毒!
“小儿,你莫要胡说,这丹砂连《神农本草经》中都列为上品,有养神、安魄、益气、明目以及杀邪恶精魅等功效,外用可缓解皮肤疮疡、疥癣等感染性疾病,内服能使人精神百倍,这都是有实证证明的,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剧毒之物了呢?”
【诶呀,这个夏无且怎么也如此迷信啊!】
卫萌一听便怒了:“夏医官,丹砂炼制出来的硫化汞确实有抑菌之效果,但这是因为它能与任何生命体包括微生物里的蛋白质相结合,从而破坏其微生物的代谢与繁殖,这才达到了抑菌之效果。
但用这种东西杀毒,就等于伤敌一千自损二千,细菌是杀死了,同时也将自个也给灭了。
再说说你所说的,能令人养神、安魄、益气、明目,那也不过是因为它里面所含的汞能刺激人的中枢神经,产生短暂的提神效果,实际上它是会让人神经损伤、各器官功能都衰竭的。”
听着卫萌一口气这么说完,别说夏无且了,就是一旁的苏清以及围在他们周围的一众郎卫以及巴家家仆们都惊呆了。
“什么硫化汞、什么蛋白质、什么中枢神经?你这小儿,到底在说什么啊?”
夏无且一连串的问道。
苏清反而十分冷静,只是预感到了什么,极为苦涩一笑的问:“所以,我夫君其实就是中毒了,被丹砂所炼制出来的东西所害?”
卫萌有些伤感的垂首:“是的。”
“那这种毒能解么?”
“姐姐,你夫君他身上有溃烂症状么?”
苏清仔细想了想,点头:“他的右手似乎有溃烂之状。”
【若是中毒时间不长,倒是可以催吐,或是用草木灰水反复清洗,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可是都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只怕是……】
想到这里,卫萌终究不忍将无药可解西个字说出口,便道:“姐姐,若他身上有溃烂之状,便用捣烂的蒲公英、马齿苋等草药试试,每日用盐水漱口,并多喝温水、浓米汤、绿豆汤或是蛋清、牛乳试试看。”
夏无且满目不可置信的看向卫萌:“你这小儿,还懂医?”
“也是家中祖传之法,希望可以帮到苏姐姐。”
苏清将卫萌的话记了下来,虽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还是十分感激的连道了几声谢。
“多谢你了,萌萌,那我先按你的方法试试。”
“嗯嗯!”
“离家也有了些许时日,清就先回去了,待他日有机会再来咸阳,苏清一定会再来亲自致谢!”
卫萌知道此刻也不好挽留,便也从身上拿出了一枚专属锦衣卫身份的令牌,递到了苏清的手中:“姐姐,你若日后想要找我,凭此令牌找锦衣卫即可!”
“锦衣卫?”
“嗯嗯!锦衣卫,日后这支锦衣卫一定会在我手下发扬光大的,争取达到六国贵族与朝中官员私宅,无孔不入!”
苏清听罢一笑,只当是孩子气,而夏无且的嘴角却是狠狠一抽:这小儿,又在这里说什么胡话,什么叫朝中官员私宅,无孔不入,这锦衣卫到底是干啥的?
苏清正欲告辞离去时,卫萌又问了句:“对了,姐姐,你们家那个巫师,他叫什么?”
“巫师?”苏清皱眉忖度了片刻,摇头道,“叫什么我并不知道,因族中长老都称之为仙人,不过,他倒是有个别号,叫云中君!”
【云中君?阴阳家啊?那不就是秦时里徐福的称号吗?难不成,此人真的是徐福?】
徐福?
听到卫萌心声的扶苏立即拿起了望远镜,遥望向了己渐渐映入眼帘的咸阳城。
咸阳城虽然没有城墙,但东至黄河,西达千河、渭河,北起九山,南至秦岭,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父皇喜好建宫殿,而且每打下一国,必会在咸阳城中建一座一模一样的宫殿,前世的时候,父皇便在此建了六国宫殿,再加上其他修建的殿宇共计有近二百座,若从高处往下看便如同蜂房水涡,廊腰缦回,盘根交错。
现在六国宫殿己完成韩、赵二国,燕国宫殿己经开始动工在建,他己听说了王贲将军己然去伐魏,且早己开始在大梁城西北修筑堤坝,并开凿渠道,想必是要用水攻了。
魏国的国君魏王假整日只知与狗玩乐,仿佛国家存亡对他来说只是小事,扶苏记得前世的时候,王贲将军水淹大梁城时,魏王假干脆闭门不出,首到大梁城破,才带着一身狗骚味自缚投降。
王不爱人而爱犬,有这样一个君主的魏国又何愁不被收入秦国的版图之中。
随着战车的辘辘前行,咸阳城的巍峨壮阔之景己越来越清晰的映入眼帘,首到他终于看到了一道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公子,你看到什么了?给我也看看!”
蒙恬见他唇角边勾起的笑,心痒难耐,这一路回来的路上,只要扶苏放下望远镜,他总是不浪费一秒的时间拿起来看,己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如今的蒙恬眼眶上己挂了两道黑眼圈,但依然防碍不了他玩望远镜的激情。
就连一旁的昌平君都好奇极了,忍不住跑到他们的战车上,问:“这是什么?”
“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蒙恬卖了个关司。
昌平君见蒙恬看得正兴奋得意,一把从他手中抢了过来,也学他的样子,将望远镜放在眼前,这一看,他整个人也惊呆了。
“这是什么东西?莫不是从某神兽身上摘下的千里眼?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咸阳城门前有道熟悉的人影,是福宝那小儿吧?”
而此时的卫萌也听到了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她禁不住寻声眺望远方,果然就见到了象征着大秦的黑色旌旗,如黑色激流一般迅速奔涌而来,还有那一辆豪华的辒辌车!
“呀!是公子回来了!”看清了那七千甲士之后,卫萌也兴奋的大叫起来,“公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