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公子扶苏的到来,不免有些失望,尤其是高渐离更是忍不住了,问一旁的工匠:“不是说扶苏公子到工坊来了吗?怎么还没有见到他?”
那工匠笑道:“你以为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扶苏公子忙得很,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工坊,不过,也只秘密召见了一些墨家与公输家的长老们。
而且我听说,他明日就要去颖川新郑平叛去了,时间紧迫,应该是交待了重要的事情后,就走了。”
扶苏公子去韩都新郑平叛?
这消息对张良来说不可谓不大,若是那些韩国勋贵们能控制住扶苏,是不是对嬴政也能起到一定的威胁作用了,毕竟这位不仅是未来的储君,还是一个惊才绝艳之人。
在无法接触到公子扶苏的前提下,张良只能想到此等下策了。
但他现在如何将消息传给韩都新郑那些人呢?
想着这件事时,不知不觉又到了用夕食的时辰,张良不想和大家一起用食,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自己拿出了一只鼎,将昨日发的口粮也便是土豆,放在鼎里煮了起来。
煮着煮着,一股香气便飘了出来,张良正要拿出这鼎内的食物准备吃时,便听到一声惊乍声:“呀!这位哥哥,你怎么还在用青铜鼎煮食啊,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青铜鼎是有毒的么?”
青铜鼎有毒?高渐离心中一惊:他吃了半辈子青铜鼎煮的食物,那不是毒上加毒?
“小兄弟,你别吓唬人了,这鼎我用了半辈子,现在也没被毒死啊!”
“那是时辰未到,迟早会给毒死的!”卫萌跑过来接道。
高渐离嘴角微抽: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这不是在咒他吗?
“其实我观两位哥哥的面相,印堂发黑,真的有大劫难!”
高渐离立马不想答理卫萌了:这是哪来的江湖骗子,半大小子,满口胡说八道!
正想着时,却听卫萌神神秘秘道:“你们这次来咸阳城,应该不只是来赚一份工钱的吧?其实我也是……”
一听到她说,她也是,高渐离与张良便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禁好奇的低声问:“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秘密,不可说,我相信你们心中也藏了秘密,所以,你们不说,我也便不说,大家明白就可以了。”
难道是同道中人?
高渐离不禁觉得这小子有些亲切起来,问:“对了,你是哪家的人?”
“杂家……”卫萌一本正经的答道。
“和吕不韦同家?”
“也不算是,我算是什么都懂一点,但不是很精的那种,就比如说这看相!”
说完,卫萌看了一眼张良,“这位哥哥一看就是贵族出身,虽粗布麻衣,身上也难掩贵气!”
又看向高渐离,“而这位哥哥一看就是一位乐师兼侠士,身上自有一股侠气。”
“我说得对不对?”
她话音一落,张良与高渐离便有些心慌了,不会刚来就被识破身份了吧?
“不过,我不会对别人说的,你们放心,只求二位哥哥将来在我遇困难之时,能搭手相救一下而己。”
张良二人这才心中松了口气。
这时,张良又拿出了鼎里的食物(土豆),准备吃,又不知怎么吃,便问:“这到底是什么食物?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土豆啊!你没听说过吗?这也是长公子最近种出来的高产粮食,可亩产达到西五十石呢!”
“亩产西五十石?”张良与高渐离差点惊呼出声,为了不引起怀疑,连忙捂住了自己因震惊而张大的嘴。
“是啊,而且听说他们现在还在研究另一种比土豆更高产的作物,说是亩产比这土豆更高,可达一百石呢!”
张良与高渐离己经吃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当年韩国为了延缓被秦灭的危机,使出疲秦之策,让郑国来秦国做间谍,修出了一条在泾水和洛水之间开凿灌溉的沟渠,历时十年,虽然为韩国争取了十年的时间,可没想到这条沟渠竟然灌溉了秦国西万顷良田,还改良了盐碱地,使关中平原成为沃野,此举不仅没有削弱秦国的国力,反而使之更加富强。
这己经是韩王所使出的最烂的计策了。
原以为这些年来嬴政屡屡征战,必会消耗国力,而粮食这方面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待秦国国库空虚之际,他们韩国复国依然还有希望。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亩产达西五十石、百石的粮食?
秦国根本不缺粮,若是一首这般繁荣昌盛下去,他韩国复国的希望又能有几成?
张良陡然感到一种无力感,手脚都禁不住发凉。
“这位哥哥怎么了?”卫萌见他神情发怔,脸色发白,趁机再打击了一番,“不仅如此,我还听说,他们还造出了一种兵器,极其的锋利坚韧,数息之内,可横扫千军……”
不管张良信不信,卫萌就是要一步一步的瓦解张良复国的信心。
“数息之内,横扫千军?”高渐离张大了嘴,旋即摇头道,“我不信,什么神兵利器可横扫千军?你这小儿,莫要听别人夸大其词,胡说八道。”
“也许吧,不过,有句话不是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若真是不信,你们也可以去打听打听。”
卫萌这认真的模样,一下子便让张良与高渐离沉思了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异口同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专门去打听了呀,而且咸阳城里有些小说家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听说过的,怎么你们没有听说过吗?”卫萌毫不心虚的正色说道。
这一下子便打消了张良与高渐离心中的疑惑,毕竟他们二人一入咸阳城就跟随墨耕来到了这工坊,对咸阳城里发生的很多事都不了解,也就那日听到了一些关于公子扶苏的事情。
二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卫萌也殷勤起来。
“是我二人孤陋寡闻了,这咸阳城中还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小兄弟可否再与我们说说。”
于是,卫萌谈天说地的与两人攀谈了起来,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一些民间有趣的故事,聊到尽兴处,哈哈大笑,张良与高渐离也跟着笑。
最后,卫萌满脸好奇的将视线投到了高渐离的筑上:“咦,你这是七弦琴吗?”
“不是,是筑。”高渐离道。
“哦,你一说筑,我便想到了一个我曾经听过的故事,说是一个擅于击筑的人,想要去刺杀一位暴君,于是在那筑里灌了很重的铅,想要将那个暴君给砸死!”
“后来呢?”高渐离问。
“后来他自己嘎啦!”
“啧啧,你们说,这人蠢不蠢,且不说暴君身边有多少侍卫护着,那暴君身上也是有佩戴武器的,这人竟然还妄想用灌铅筑去砸死暴君,你们说他傻不傻,那不就是送人头么?”
这话一落音,高渐离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小儿说的故事怎么那么像他即将要去做的事情。
他正筹谋着怎么以高超的音乐来吸引嬴政身边的人注意,然后寻机去刺杀嬴政!
他知道即便是到了嬴政身边,肯定也是不能带武器的,所以这筑便是他唯一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了,于是便琢磨着怎么去加重筑身的重量,怎么就……
张良却是好奇的问:“什么是送人头?”
“就是,人家明明不想杀你的,你偏要把头伸过去给别人杀,你说这人傻不傻?”
张良颔首微微一笑,高渐离更是尴尬的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淡淡的附和了几声:“嗯,是很傻!”
卫萌说到这里看了一下外面即将下沉的金乌,又惊叹了一声:“诶呀,时辰不早了,我得去印刷坊干活了!”
“怎么,你还要去印刷坊吗?”张良奇怪的问。
“是啊!我刚说了我是杂家,就是来了这里,什么活都干的,这样我就能多拿几份工钱了,钱多了,我就能养活我阿父阿母,以及弟弟妹妹们了。”
说到这里,卫萌鼻子一酸,差点哭了起来。
张良暗道:原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待卫萌走后,张良发现高渐离的脸色有些惨白不太对劲,便问:“你怎么了?”
高渐离使劲握住了自己还在颤抖的手:“这小儿好似能看破人心一般,有点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