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昌平君来说,他在秦国的楚系势力便是他安身立命的资本,华阳太后在世时,嬴政还依赖着以华阳太后为核心的楚系势力来制衡嫪毐、吕不韦以及赵氏外戚。
可华阳太后去逝后,嬴政便逐渐疏远了楚系势力,重用李斯、赵高、尉缭、冯去疾、王翦王贲父子以及蒙氏父子等。
他虽为左丞相,但己感受到自己逐渐被边缘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嬴政都不再与他商谈。
但昌平君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与熊颠兄弟二人自幼被父亲抛弃留在了秦国(其父楚考烈王熊元曾在秦国为质,在春申君黄歇的帮助下,以楚国使者的身份逃回楚国继承王位),从此秦国便成了他的家。
他原本对嬴政也是心存感激的,从前也有几分亲情存在,可他太清楚嬴政想要什么了,在他眼里,再也没有所谓的贵族,他要这六国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他一人,而不是如从前那般一方有一方的霸主。
嬴政只想做这天地间唯一的霸主!
所以他重用李斯推行郡县制,去消灭一个又一个的贵族,而他昌平君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也成为了他要消灭的贵族之一。
交出兵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倚仗,更意味着他将要抛弃那些忠于他推他至丞相之位的楚国勋贵们。
熊启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这无理的要求,他甚至看向扶苏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怒意。
扶苏曾经也是他们楚系勋贵们的希望啊,现在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扶苏见熊启的眸中尽是挣扎与失望,也明白他定不会马上答应,于是便拿出了一张卫萌所绘的舆图(地图)。
“舅父请看这张舆图!”
昌平君看向了这一张纸上所画的“公鸡”,不解道:“这是什么舆图?”
“舅父,这便是我们未来的家,舅父可有想过,当君父一统天下之后,天下所有的子民都将和平共处,再也没有如战国之时常年的战争,黔首们不仅可以吃饱饭,还可以有更高的想法与追求。
到得那个时候,不再有语言沟通的障碍,不再有因度量不一样而导致的欺诈与纷争。
再也没有楚国、魏国、燕国、赵国之分,所有人都是华夏子民,是炎黄的子孙,百姓们都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这难道不也正是君父想要看到的吗?
为何一定要认定自己为楚人呢?”
昌平君静静的盯着这张“舆图”,有些哑口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些话是你自己思量的,还是有谁告诉你的?”
“舅父就当是我思量的,这便是扶苏所希望看到的未来,一个天下人都能吃饱饭,能读得起书,明事理,知律法,不再有战争的未来。”
顿了一声,他又郑重的问:“而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君父,舅父还能想到其他人吗?楚国虽然强大,可是楚王负刍连楚地的各方贵族都控制不了,若是长持下去,将来很可能还会分裂成多个小国,战争将永不会停止。”
熊启有些沉默了,就在他沉默犹豫的这一刻,扶苏又抛出了一个重磅诱惑:“舅父,苏与君父都不希望与舅父为敌,若舅父能坚定的站在我秦国的立场上,苏便能保证让舅父此生能荣华到老。
也许等到苏继承君父之位后,会让舅父做楚王!”
楚王二字实在是让熊启惊到了,他几乎是倏地站立起身:“你说什么?你现在不是支持你君父所推行的郡县制么?”
扶苏亦站起身道:“我不反对君父所推行的郡县制,但为了大秦未来的稳定,需要分封与郡县制并存,才能使我大秦长久的延续下去。”
……
卫萌回到甘泉宫时,昌平君熊启己经离开了,看到他远去的背影,卫萌很是好奇的奔进了里屋,就见扶苏公子正对着案几上的一盘棋出神。
而这棋正是以楚汉为交界的象棋,是她教公子下会的,只不过,现在棋盘上标注的不是楚汉交界,而是秦楚交界。
“公子,你是劝昌平君弃军保帅吗?”卫萌兴奋的问,“他被你说服了吗?”
“都说君子一诺千金,我这般算计舅父,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算什么,更何况公子也是想保他的命,若昌平君真的反了,也不过是多赔上几条楚国贵族的命而己,楚国是一定会败的,我大秦也是一定会统一天下的。”
扶苏见她一脸的自信豪迈,忍不住也弯唇笑了起来。
是啊,他私心里其实也是想保舅父的命而己,毕竟舅父为秦国的确付出了很多。
“对了,福宝……”
当扶苏正想着如何问她有关钢铁冶炼之术时,卫萌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对他道:“公子,你先闭上眼睛,福宝今天要送你几件礼物!”
扶苏微微含笑,也不问缘由,便真的闭上了眼睛。
“三,二,一,好了,公子可以睁开眼睛了。”
扶苏应声睁眼,就见案几上又多了几样东西:一本书,一U型的长条铁环形的东西,还有两个环形带柄的东西,还有一样似乎是动物皮做的东西,最后是一把剑……
“这些是什么?”问这话时,扶苏己拿起了那本书翻开来看。
“公子,这几样是马具,这是马蹄铁、这是马镫,还有这是马鞍,都是可以减缓骑兵与马之间的摩擦,既能保护马,也能保护骑兵的东西,有了它们后,骑兵便可以长途跋涉,也不怕与敌人近距离交战了。”
卫萌说到这里,扶苏的眼前大亮,迫不及待的拿起了这三样东西,就想要去骑马试试。
“这些都是你从后世的“网友”那里买来的吗?”
扶苏现在己经对这些突然出现的东西见怪不怪了,用卫萌的解释是,她似乎打开了一道可通向未来的传送门,从后世之人手中购来这些东西。
“呃,是的,不过,我一次买不了太多,只能拿一套作为样本,要想大批量的生产出这些东西,还得提高我大秦的炼铁技术,对了,公子,咱大秦的铁矿多么?”
扶苏道:“多,我大秦不缺铁矿,但不知为何,君父让铁官丞用那把菜刀的材质去重新打造一把剑,却没有成功。”
“那是因为熔点不够,现在大秦所用的冶铁炉熔点极低,远远达不到1150℃以上吧,而且以锻铁法锻造,生产出来的铁器、铁具含杂质高,质地较脆,而且现在大秦还没有广泛利用煤炭,而是木炭,对吧?”
“煤炭?”
“是的,要想打造出坚韧度极高的兵器,第一,需要改造冶铁炉的体积,增加其鼓风的力度,例如借用畜力鼓风,第二,就是燃料的问题了,木炭的成本高,若用煤炭取代木炭,也能更省一些……哦对了,这本书里记载的就是自秦以来冶铁技术的逐步革新,公子可以看看!”
扶苏正拿着书聚精会神看时,卫萌又道:
“对了,公子还有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