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法国梧桐树叶的缝隙里照下来,在江流霜水蓝色的缎面裙子上洒下点点光斑。她正低头调整护腕上的玛瑙扣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玻璃杯轻轻碰撞的清脆声音。
“新茶得醒一醒。”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同时一股浓郁的茶香飘了过来。江流霜抬起头,看见江衍辞手里拿着一个洁白的瓷杯,杯口正冒着琥珀色的热气。他好像还没完全睡醒,在斑驳的光影里眯着眼打量她,就像在看一只刚破茧的蝴蝶。
当茶水缓缓注入碧绿的茶海时,江流霜手腕上的冰种玉镯不小心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刻着注册号的铜牌,从它光滑的表面反射出的倒影里,她看到江总督青灰色的眼睛里,映着她裙子上那朵紫荆花的一半影子。
“听说你上一份工作,” 江衍辞开口,声音不高,“帮你的老板伪造了八份商业计划书?” 江流霜的睫毛在光线里轻轻颤动了一下,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身上的香水味和龙井茶的清香混在了一起。走廊尽头电子钟的滴答声清晰可闻,就像刚才江衍辞随手捻碎薄荷糖包装纸的声音一样。
江流霜轻轻笑了笑,点点头,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杯:
“伪造?江总督这词用得可真准。” 她抿了一口茶,嘴里还留着之前薄荷糖的清凉,“要我说啊,那不过是对老一套生意经的新玩法罢了。”
她把茶杯放回茶盘时,溅起了几点水珠。
这时,一片云飘过来挡住了太阳,江衍辞的影子一下子罩住了她。他胸前挂着的铜牌上,刻着的云纹图案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
“新玩法?” 他弯下腰,身上龙井茶的香气混着雪松木的香水味飘过来,“还是说……”
他用食指摸了摸铜牌的边缘,那触感凉凉的,就像他手腕上戴着的冰种玉镯:
“……就像这玉镯子,看着像是天然长成的宝贝,其实大多数都得靠人工一点点雕出来?”
走廊那边传来佣人打扫的细微声响。江流霜的裙角擦过雕花的木椅,阳光透过紫荆花树照下来,细碎的光斑在她灰绿色的眼睛里晃动:
“江总督对古董玉石倒是挺懂行。”
她话音还没落,那片云就飘走了,阳光重新洒进来。
茶香、薄荷味、玉器的凉意、还有香水味,在突然变亮的光线里全混在了一起,感觉像是一盘还没分出胜负的棋。
江流霜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轻着茶杯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节传来。她抬起手腕时,银镯子滑到手肘下方,露出半截藏在薄纱下的青铜牌子,上面刻着云纹图案。
"您不是最喜欢玉石吗?"她笑着歪头看向对面的江督,"要不要试试雕琢个活物?"
窗外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暴雨抽打着悬铃木的枝叶。江衍辞这才注意到她的指甲油有些斑驳,隐约露出暗红色痕迹,像干涸的血迹沿着金色雕花蔓延。那些细密的纹路和她袖口珍珠项链上的金丝缠绕纹一模一样——那是他昨夜批阅公文时,朱砂笔划破宣纸留下的印记。
茶车经过窗边的瞬间,落地玻璃突然炸开蛛网般的裂痕。江流霜瞳孔微缩,但很快又笑吟吟地用脚尖把碎玻璃踢进地毯褶皱里:"原来真的有会呼吸的玻璃啊。"
茶几下两枚玉镯轻轻相碰发出脆响,江衍辞握着口袋里薄荷糖纸发抖。他盯着茶汤里沉浮的茶叶,忽然想起昨晚阁楼保险箱里那朵被压成标本的紫荆花——此刻正和她裙摆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接电话。"江流霜抬眸时,暴雨己将窗玻璃撕成无数晶亮碎片。她指尖着青铜牌上云纹的凹陷,清脆的电子音穿透茶香,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裂开细小的纹路。
"是我的人。"江衍辞喉结滚动了一下,锁骨下露出半截被雪松木香水浸透的衬衫褶边,"他们去检查昨天那批玉石的来源了。"
江流霜掀起茶杯,薄荷糖的凉意在舌面炸开时,听见电话里传来瓷器破裂的闷响。落地玻璃上爬满扭曲的水痕,像无数条蜿蜒的玉龙在吞噬光芒。她突然笑出声,袖口珍珠项链抖落几点金粉,与青铜牌上的朱砂纹路完美重合。
"你说玉石要雕琢才成器。"她轻轻扬起下巴,青铜牌在颈间晃动出危险的弧度,"可是江总督,"她俯身时裙摆掀起紫荆花纹路,"如果这玉石本身藏着裂纹——"
茶几下两枚玉镯再度相碰。江衍辞的铜牌突然泛起暗红,像吸纳了暴雨中的雷霆。江流霜的浅笑在玻璃爆炸的瞬间凝固,她脚尖勾起的碎玻璃,在地毯褶皱里绽放成一朵朵血色虞美人。
走廊尽头传来佣人的惊呼,江流霜却把浸满茶水的青铜牌按在窗沿,冰凉的金属迅速升温:"这铜牌里的机关,和我裙摆的暗纹,倒真是天生一对。"
江衍辞喉结再次滚动,握着薄荷糖纸的手指蜷紧又松开。他胸前那块铜牌上暗红的光芒如同活物般脉动了一下,映着他紧抿的唇线。他并未后退,反而向前逼近半步,龙井茶香混合着雪松木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几乎盖过了她身上那清冽又危险的香水味。阴影重新落在江流霜身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天生的?” 他低沉的声音擦过她的耳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她按在滚烫铜牌上的手指,再缓缓下移,落在那片被雨水扭曲光影映照的、与她裙上紫荆花一模一样的暗纹上。“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的‘新玩法’?”
他抬起手,并未首接触碰她颈间的青铜牌,而是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审视意味地,沿着她水蓝色缎面裙摆上那朵紫荆花的轮廓,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轻轻描摹。那动作看似轻佻,却蕴含着一种冰冷的探究,仿佛在寻找机关启动的枢纽,又像是在确认一件艺术品的真伪。
江流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裙料下皮肤传来的微妙触感,比青铜牌的灼热更让她心惊。他指尖的凉意透过薄纱,与他话语里的寒意如出一辙。她颈间的青铜牌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绪,温度更高,几乎要将那冰凉的金属熔断。
“江总督这‘鉴宝’的手法,” 她稳住气息,甚至微微侧头,让颈项线条更清晰地暴露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不去古董行坐镇,真是可惜了。” 她指尖在青铜牌上用力一按,细微的机括声在暴雨的喧嚣中几乎被淹没,但江衍辞胸前的铜牌红光骤然炽亮,如同一颗被唤醒的心脏。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并非来自窗外,而是两人脚边。茶几下,那两枚静静躺着的冰种玉镯,其中一枚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纹,如同蛛网蔓延。清冽的玉器气息瞬间逸散开来,与茶香、香水味、青铜牌的灼热、暴雨的湿腥气激烈地碰撞、交融。
江衍辞描摹花瓣的手指顿住了。他垂眸,看向那碎裂的玉镯,青灰色的瞳孔猛地收缩。那碎裂的痕迹,像极了昨夜他朱砂笔失控划破宣纸时,墨汁蜿蜒的路径,也像…此刻窗外被闪电撕裂的天幕。
“看到了吗?” 江流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轻快,她终于收回按在青铜牌上的手,指尖因为高温而微微泛红。她俯身,裙摆上的紫荆花擦过他的裤脚,弯腰拾起那枚裂开的玉镯。碎裂的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再好的玉,也经不起‘有心人’的反复试探和…挤压。” 她将裂镯举到两人之间,裂痕正好横亘在彼此视线交汇处。“就像这盘棋,逼得太紧,总有一方要碎。”
她的话语意有所指,目光却紧紧锁住江衍辞。暴雨冲刷着布满裂痕的落地窗,无数晶亮碎片摇摇欲坠,将两人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又重叠在一起。电话早己挂断,走廊尽头的佣人似乎被这诡异的气氛慑住,再无动静。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狂暴的雨声、两人交织的呼吸,以及那枚碎裂玉镯无声的控诉。
江衍辞的目光从裂镯移到她沾着水汽和红痕的指尖,再上移到她灰绿色的、毫不退缩的眼眸。他胸前的铜牌红光渐渐收敛,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青灰色,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深的海。他忽然抬手,并非攻击,也非安抚,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握住了她拿着裂镯的那只手腕。
冰凉的冰种玉镯碎片硌在两人相贴的皮肤之间,凉意刺骨。他拇指的指腹,精准地按在了她手腕内侧,那半截藏在薄纱下的、刻着云纹的青铜牌边缘。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滚过天际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砸在她心上:
“棋局未终,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微微倾身,气息拂过她的额发,龙井的清冽与雪松的冷峻将她完全包围,“至于雕琢活物…流霜,你怎么知道,拿着刻刀的人,不会被那活物反噬,留下…更深的印记?”
他拇指的力道加重,仿佛要透过那薄纱和青铜牌,在她肌肤上烙下属于他的烙印。窗外,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骤然亮起,瞬间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被强行压抑的风暴,以及风暴中心,那一点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近乎掠夺的暗芒。
暴雨在玻璃外肆意倾泻,如同江流霜此刻翻涌的心绪。她手腕被他紧扣,却反手将裂镯按在他掌心,冷笑道:"江总督倒是好兴致,拿后辈手腕当茶杯暖玉?" 青铜牌的灼热透过薄纱烫在他指腹,江衍辞喉结一滚,薄荷糖纸在掌心渗出冰凉的湿意。
走廊尽头传来佣人的惊呼,却比不过窗沿铜牌突然喷出的幽蓝火舌。江流霜瞳孔微缩,却见那火光在江衍辞胸前的云纹铜牌上游走,竟将他衬衫前襟灼出细密的蜂窝状孔洞。裙摆上的紫荆花暗纹突然泛起金属光泽,与他袖口水晶袖扣里藏的微型罗盘同步震颤。
"昨夜西点半," 江衍辞忽而松开她,嗓音低沉得像地下室水管的滴水声,"保安录像是不是漏了三分钟?" 他的目光落在她裙角被雨水洇湿的边缘,那里绣着的半朵紫荆花正与他领带夹内侧暗纹严丝合缝。
江流霜忽然一笑,抬手将额前湿发别到耳后,青铜牌在颈间晃出危险弧度:"江总督可真是过目不忘,连我的假睫毛胶水都记得清楚。" 她手腕一翻,冰种玉镯里弹出枚微型芯片,正是昨夜阁楼保险箱里失踪的加密U盘。暴雨将两人身影切割又粘连,江流霜眼底的灰绿色漩涡里,倒映着江衍辞发间未干的雨珠和他胸前渐渐黯淡的暗红铜牌。
"玉石有裂,总归是瑕不掩瑜。" 江衍辞忽然抬手,将那枚裂镯轻轻放回茶盘,又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倒是人,一旦裂了..." 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加重,青铜牌与云纹铜牌在接触瞬间同时发出微弱的蜂鸣,像是两条沉睡的蛇同时苏醒。
茶几下的玉镯碎裂声骤然放大,清冷的玉香混着暴雨腐朽的气息,在密闭的茶室内形成诡异的漩涡。江流霜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青铜牌与铜牌接触的瞬间,两人都感到掌心传来细微的电流。她凑近他耳畔,呼出的气息带着龙井茶的清香与薄荷的凉意:"江总督的玉石鉴赏课还没结束?要不要再讲讲——" 她喉结滚动一下,"这盘棋里,谁才是那只带着裂纹的玉?"
江衍辞喉结再次上下滑动,他忽然将她按在滚烫的铜牌上,低沉的嗓音如同从暴风雨中传来:"你身上的紫荆花香水,跟昨天那批玉石上的血渍," 他俯身靠近,呼吸喷在她耳后,"都是同一种配方。"
玻璃外的雷声突然炸响,江流霜眼睫微颤,却见他胸前的云纹铜牌突然亮起暗红的纹路,与她裙摆里的暗纹遥相呼应。她忽然仰头大笑,笑声穿透暴雨的喧嚣:"江总督倒是好眼力,连女人的裙摆都看得一清二楚。" 指尖在青铜牌上一点,两枚玉镯同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震得满室茶香都为之一颤。
暴雨终于在沉默中退场,留下满地碎玻璃和两枚碎裂的玉镯,以及铜牌与青铜牌上逐渐冷却的暗纹。江流霜转身时,裙摆上的紫荆花与江衍辞领带夹的暗纹再度重合,又在转身瞬间错开。他喉结上下滚动,薄荷糖纸在掌心被揉成光滑的纸团,与裂镯碎片一同滚落在地毯褶皱里。
暴雨骤停后的空气里还漂浮着潮湿的硝烟味,江衍辞的手掌仍死死扣住江流霜的腕骨。她灰绿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那道朱砂色的暗纹不知何时顺着青铜牌爬上了她苍白的皮肤,像一条细小的火舌蜿蜒游走。
“江总督这是打算用体温给古董升温?”江流霜忽然偏头,发梢扫过他衬衫上焦黑的蜂窝状破洞。她刻意压低的声线裹着蛊惑的尾音,腕间的青铜牌突然传来灼热,烫得江衍辞下意识松开了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江流霜反手勾住他的脖颈,踮脚将唇凑到他耳畔:“您知道吗?”她舌尖轻扫过他发红的耳垂,“昨晚保险箱里的紫荆花标本,其实是我留给您的书签。”
江衍辞浑身一僵,阁楼暗格里那朵干枯的花突然在记忆里鲜活起来。他永远记得那花瓣边缘整齐的锯齿状缺口——和她裙摆上的刺绣纹路一模一样。
“叮——”
茶盘上突然响起电子锁开启的蜂鸣,碎裂的玉镯底部弹出一枚微型投影仪。幽蓝的光束在墙上投出动态影像,正是昨夜仓库监控里消失的三分钟画面:江流霜戴着皮质手套,将沾血的玉石塞进江衍辞专用的茶罐。
“原来江总督早就知道了。”江流霜松开他,指尖划过投影仪边缘,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那您猜猜,我为什么故意留下这些破绽?”
江衍辞盯着她被雨淋湿的锁骨,那里隐约露出半截玫瑰刺青。记忆突然翻涌,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在拍卖场救下的少女,颈后同样有朵半绽的玫瑰。他喉结滚动,伸手扣住她后颈,掌心下的皮肤滚烫:“流霜,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我在等一个人。”江流霜仰起头,灰绿色眼眸里流转着细碎的光,“等他发现,所有精心设计的陷阱,都是为了引他入局。”她突然扯开他的领带,水晶袖扣应声而落,露出内侧刻着的玫瑰图案——和她锁骨处的刺青完美重合。
窗外忽然炸开一声惊雷,江衍辞猛地将她抵在布满裂痕的落地窗前。温热的呼吸扑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他低头咬住她颤抖的唇,带着掠夺的意味。青铜牌与云纹铜牌在碰撞中迸出细小的火花,映着两人纠缠的身影。
“告诉我,”江衍辞的声音沙哑,拇指着她唇瓣,“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江流霜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舌尖扫过他嘴角:“秘密?”她轻笑出声,将微型芯片按进他掌心,“江总督,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而你,”她踮脚咬住他耳垂,“注定是我的执棋人。”
远处传来警笛声,江衍辞怀中的人突然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雨幕中。他握紧掌心的芯片,看着地毯上那朵被碾碎的紫荆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场始于阴谋的相遇,终于要揭开最惊心动魄的篇章。
而当他打开芯片文件夹时,赫然发现最后一段监控画面被命名为《第7号执棋人》。屏幕右下角弹出的系统提示框静静闪烁:【3号玩家己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