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星渊之下

2025-08-24 3015字 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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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在天地尚未开辟之前,宇宙只是一片名为“星渊”的漆黑海域。海中无风无浪,却漂浮着亿万幽蓝火种,名为“初光”。每一粒初光,都是一位未来神祇的胚胎。后来,一位持灯老人划破黑水,将火种洒向虚空,才诞生了星辰、日月与众生。老人离去时,把残灯倒置,灯油化作“渊海”,沉入大地深处,成为连接万界的暗脉。此后,世间所有修行者,无论妖、魔、人、灵,只要能在体内点燃一缕“初光”,便可借渊海之力,踏上登神长阶。

大胤王朝,云州,落星岭。

岭下有一口废井,井壁嵌满碎裂的星陨石,一到夜里,便泛出幽蓝光晕。十五年前,一场赤雨过后,井底竟传出婴啼。猎户风三爷吊绳下井,抱回一个浑身布满银色纹路的男婴,取名“风祈”。

风祈五岁那年,胸口纹路突然亮起,将一头误入村子的裂齿狼烧成灰烬。村民们惶恐,说他体内藏有“星渊孽火”,将来必为祸苍生。三爷却大笑:“火本无罪,看握在谁的手里。”

此后,风祈每日随三爷上山采药、猎兽,夜里便在井边打坐。井底深处似有低语呼唤,他听不真切,只觉血脉滚烫,如岩浆奔涌。

大胤王朝每十年举行一次“星纹试炼”,凡十二至十八岁少年,皆可入都城的“观星台”测试资质。风祈年满十六,三爷从箱底取出一封残旧荐书,让他去闯一闯。

观星台高九百九十九丈,以星陨石垒砌,台面刻满“渊文”。试炼者只需将掌心按于台心阵眼,若能点亮星纹,便可入“钦天院”修行。

当日,数万人排队。风祈站在队尾,听得前方哀嚎不断——绝大多数少年只泛起一点微光,便被判定“凡品”,逐出广场。轮到他时,他伸出手掌,星纹尚未触及阵眼,整片高台忽然轰隆下沉,九百九十九道台阶同时亮起,化作一条幽蓝火路,笔首通往天穹。

钦天院首座东方既白霍然起身:“星台自鸣,火路通天——此子身怀‘初光’!”

风祈却不知,就在他踏上火路的一瞬,皇城地底最深处的“渊井”也亮起相同纹路,仿佛某根断裂的锁链,终于寻到失落的钥匙。

风祈入院三月,便被列为“秘传弟子”。东方既白亲自传授《星渊秘录》,却从不让他靠近“禁楼”。风祈夜半巡经,常见楼窗透出暗红烛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某夜,他循着低语潜入禁楼,却见楼内空无一物,唯有一面青铜古镜悬于半空。镜面映出他胸口的银纹,却在背后延伸出另一道漆黑锁链,首没虚无。

“终于来了。”镜中忽现一位披发女子,双眸空洞,血泪蜿蜒,“你可知自己是谁?”

风祈骇然,未及回答,镜己碎成齑粉,东方既白破门而入,一掌将他击晕。

醒来时,他躺在三爷旧屋——原来东方既白连夜将他送出都城,只留下一句:“渊海将沸,大胤己非你容身之处。”

风祈星夜南逃,在“赤霞关”外救下一名被追杀的狐耳少女,名阿芜。阿芜自称来自“青丘遗国”,因偷取“万灵谱”而遭通缉。风祈见她腰悬铜铃,与自己井底听过的低语韵律相同,便邀同行。

二人循着铜铃指引,穿过“无回沼泽”,抵达“幽人谷”。谷主是一位戴面具的琴师,每年只弹一曲《归墟》。琴师听完风祈来历,叹道:“东方既白救你,并非善意。钦天院真正的目的,是以你为灯芯,重燃渊海,让大胤皇帝永镇万界。”

风祈不信。琴师抬手,琴弦化作光幕,映出东方既白与皇帝并肩立于渊井之上的画面:井口火柱冲天,风祈被锁链悬于半空,胸口初光被抽出,化作一条黑龙,龙鳞上满是痛苦的人脸。

“你若想摆脱命运,便需在‘星渊潮汐’来临前,找到传说中的‘倒置残灯’,将火引向自己,而非众生。”

残灯碎为三,灯座遗落“天炉山”,灯芯封于“雪魄宫”,灯罩沉于“归墟海”。

风祈与阿芜踏上征程。

在天炉山,他们遭遇“铸日神匠”一脉。神匠以活人魂魄炼器,欲将灯座重铸为“灭界铡刀”。风祈以自身初光为引,引爆炉心,救出被困魂魄,夺得灯座。

雪魄宫位于万丈冰穹,宫主雪女曾是钦天院圣女,因怜悯凡人,被贬极北。她见风祈胸口银纹,泣不成声:“当年是我将你放入渊井,想借井水洗去你血脉中的黑渊印记,却终究徒劳。” 她将灯芯——一缕纯白火焰——托于风祈掌心,低声嘱托:“别让黑暗吞掉你最后的影子。”

最后一程,归墟海。海面无波,却漂浮着无数倒置的巨船,船底朝天,如死去的龟壳。海底深处,一条由遗忘之人的记忆凝成的“无面鲸”守护灯罩。阿芜牺牲铜铃,唤醒鲸体内属于青丘的最后记忆,鲸落泪,灯罩浮现。

三件残灯合一,化作一盏裂纹纵横的青釉古灯。灯芯燃起时,风祈胸口的银纹骤变,化作纯黑,如墨滴入水,迅速蔓延全身。

此刻,大胤皇帝己启“渊海大阵”,九百九十九座观星台同时升空,组成“镇渊神环”,欲将整个王朝疆域炼为“永恒神国”。东方既白立于神环中央,手持锁链,另一端却系在虚空——那里,正慢慢浮现风祈的影子。

风祈知晓,若自己踏入神环,初光将被永镇,成为皇帝的新火;若拒绝,渊海无火,万界将陷入永夜。

阿芜将万灵谱抛向天空,谱中亿万妖灵化作光屑,凝成一艘“星槎”,欲载风祈逃往域外。风祈却将阿芜推入星槎,独留原地。

“火若只为我一人燃,不如让它照亮所有影子。”

他托起残灯,灯焰暴涨,化作一条黑龙,龙鳞却不再是痛苦人脸,而是众生笑颜。黑龙张口,将风祈吞入腹内,随即俯冲渊海。

渊海深处,并无海水,只有无数断裂的时间与空间残片,如碎镜漂浮。镜中映出无数可能:风祈成为暴君、风祈拯救众生、风祈永眠井底……

在残灯引导下,风祈来到最深处,看见当年那位持灯老人。老人全身布满与他相同的黑纹,神情疲惫:“我燃尽初光,创此界,却造出更多枷锁。如今,轮到你选择。”

风祈微笑,将残灯递向老人:“火本无罪,看握在谁的手里。”

他转身,黑龙化甲,披于他身;残灯化剑,悬于他侧。

一剑挥出,渊海两分,露出最底层——那是一座由众生愿望堆成的“归墟城”。城中,所有被遗忘的人、被抹去的记忆、被扭曲的历史,同时抬头,望向天穹裂口。

风祈高举灯剑,喝道:“今日,我以自身为灯芯,愿为众生再开一线天光!”

剑落,渊海沸。

无数幽蓝火种自海底升起,穿透镇渊神环,将观星台一一熄灭。大胤皇帝惊恐发现,自己体内的“神火”正在倒流,化作光雨洒向人间。

东方既白跪地痛哭:“原来我们才是灯火照出的影子……”

渊海干涸,留下一道横贯大陆的深谷,谷中长出新芽,开出幽蓝花朵,形如微缩星辰。

风祈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化作风,继续吹散黑暗;有人说,他变成那口废井,仍在守护最初的火种。

阿芜携万灵谱,在归墟城旧址建立“星祈书院”,凡体内有微光者,皆可入学。她常立于井边,对新生孩童讲述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少年,愿以自身为灯芯,照亮众生。他做到了,却也提醒我们:真正的光,不在天上,而在每个敢抬头的人眼里。”

很多年后,一位扫地老翁路过落星岭,见井边坐着一个银纹少年,正用树枝在沙地写字。老翁问:“写什么呢?”

少年抬头,眸中映着整片星空。

“我在写——火本无罪,看握在谁的手里。”

老翁大笑,将扫帚倒置,如持灯状,与他并肩而坐。

远处,晨曦初升,幽蓝花朵随风摇曳,像一片永不熄灭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