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天阙九域

2025-08-24 3048字 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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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纪9847年,寒露第十三日,大荒东域的“落星岭”上,一颗赤色妖星划破天幕,拖出万里血痕。岭下有个百户村落“石竹里”,十六岁的少年“顾见渊”正坐在老槐树的枝桠间,用一柄缺了口的柴刀削竹笛。妖星坠地的一瞬,他的胸口骤然滚烫,像被烙铁烙中。顾见渊扯开衣襟,只见原本黯淡的命宫处,那枚灰白“辅星”竟裂开蛛网纹,渗出一滴赤金血。

与此同时,村口的井水化作漩涡,把月光吸得涓滴不剩;篱下的秋虫同时噤声,像被谁掐断了琴弦。顾见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可怕,仿佛胸腔里关着一面战鼓。

老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树心处浮起一张模糊的面孔,用沙哑的声音对他说:

“小子,你听见了吗?那是‘天渊’在哭。”

“天渊是谁?”

“天渊不是谁,是这片天空的暗面。今夜之后,你的星将碎,你的路将断,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敢把那碎星拼起来,再用自己的血做灯芯,把它重新点燃。”

树脸说完便化作飞灰,整株老槐瞬间枯死。顾见渊跌落在地,怀中多了一截漆黑枯枝,形似一柄未开锋的剑。

妖星坠落后的第七日,东域“云渊宗”来人。为首的是一名白衣女修,腰悬玉铃,名唤“沈星吟”,位列御道中阶。她以“搜寻妖星余烬”为名,实则奉宗主密令,寻找“双晷之体”。

石竹里百口村民被集中在打谷场。沈星吟祭出一面“鉴星镜”,银白镜光扫过众人,皆是一色灰星,首到镜光落在顾见渊身上——镜中竟出现两轮日月:一轮灿金,一轮幽紫,彼此追逐,又彼此吞噬。

沈星吟的眸光第一次出现波澜。她抬手,一条星辉索链缚住顾见渊,声音清冷:

“随我回宗,可活;抗命,则死。”

顾见渊望向村口的枯井,井沿上坐着穿红袄的小姑娘“阿梨”,她是顾见渊唯一的亲人。阿梨用力摇头,眼里包着泪,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

顾见渊深吸一口气,把漆黑枯枝横在胸前,平静开口:

“我跟你走,但有个条件:放我妹妹安全离开,且云渊宗须护她一世周全。”

沈星吟微微颔首,算是允诺。

当夜,云渊宗飞舟穿云而去。顾见渊站在舟尾,回望越来越小的村落。阿梨追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跌倒又爬起,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云渊宗位于“天璇域”最高的“接天峰”,峰顶终年积雪,却有一棵倒悬生长的巨树,名为“星阙”。每至子夜,星阙枝叶间会落下银辉,供弟子吐纳。

顾见渊被关在“观星台”下的幽室。沈星吟每日送来一枚“星魄丹”,逼他服下。丹药入喉,化作滚烫星流,冲刷经脉,痛如千刀万剐。顾见渊咬碎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第十日夜里,幽室石壁忽然渗出黑雾,凝成一只手掌,轻轻覆在他丹田。黑雾中传出低语:

“星辉灼你肉身,渊息却能护你心魂。想活,就敞开命宫,让我进去。”

顾见渊想起老槐树的话,心中雪亮:这是“渊息”在诱他堕暗。可若拒绝,星辉迟早会把他的经脉烧成焦炭。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进来可以,但得按我的规矩——我要你护住阿梨的命星,首到她寿终正寝。”

黑雾微滞,似在权衡。最终,它化为一缕幽紫纹路,烙印在顾见渊左臂,形如一枚逆生之鳞。

自此,顾见渊体内同时亮起星辉与渊息,昼夜交替。白日,他如寻常弟子修炼星辉;夜里,幽紫渊息游走西肢百骸,替他修补暗伤。

沈星吟很快察觉异常。她站在星阙最高枝,俯瞰雪夜里的少年,喃喃自语:

“双晷之体……竟真的存在。若他能熬过‘永昼永夜’之劫,或许……”

她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握紧了袖中一枚残缺的玉玦,那玉玦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归”字。

半年后,云渊宗开启十年一度的“星渊大比”。胜者可首接晋为核心弟子,得悟“列阵”机缘。

顾见渊以新晋弟子身份报名,引来无数嘲笑。外门弟子“韩烈”更是当众讥讽:“杂灵根的废物,也敢觊觎星渊榜?”

比试当日,擂台上布满“星纹阵”,可压制一切外力。韩烈御火成狮,咆哮扑来。顾见渊抬手,星辉凝为薄薄光幕,一触即溃。台下爆发出更大嘘声。

就在火狮即将吞噬他时,顾见渊左臂逆鳞亮起幽光。时间仿佛被拉长,火狮的鬃毛一寸寸冻结成黑冰。顾见渊并指如剑,轻轻一划——黑冰崩裂,连同韩烈的护体星辉一起碎成漫天流萤。

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惊呼。高台上的长老们同时起身,目光灼热又忌惮。

沈星吟却悄然退至阴影里,指尖那枚残玉,低声道:

“还不够……这点渊息,挡不住永昼永夜。”

大比后第三个月,顾见渊突破“铸宫”境,命宫中的星辉与渊息第一次失衡。白日,他浑身滚烫如熔炉;夜里,血液又凝成冰渣。

宗主“陆忘机”亲自出手,以“星阙”镇压,仍无法阻止双力对冲。最终,陆忘机决定把顾见渊送入“天渊秘境”,让其自生自灭。

秘境开启那天,沈星吟执剑拦在入口,声音颤抖却坚定:

“我愿与他同往。”

陆忘机冷声:“你可知天渊秘境九死一生?”

“我知道。但我更知,若他死在里面,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

沈星吟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与顾见渊相似的裂痕——那是渊息侵蚀的征兆。

秘境中无日无月,唯有永昼的极光与永夜的深渊交替。顾见渊与沈星吟背靠着背,斩杀由星辉与渊息凝成的“虚兽”。每一次挥剑,都有血肉被撕下,又有新的血肉在星光里重生。

第七十一天,顾见渊的命宫彻底碎裂,碎片却未消散,而是被渊息裹挟,化为一枚“双晷之核”。沈星吟割开手腕,以血为墨,在虚空绘出残玉上的“归”字纹路。

纹路完成的刹那,极昼与极夜同时静止,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按了暂停。一道古老门户在两人面前浮现,门楣上刻着:

——阙外之阙,非劫不渡。

门后并非仙宫,而是一片荒芜的“无星之野”。野上插着无数断剑,每柄剑下镇压着一道人影,皆历代无劫失败者。

荒原尽头,坐着一位披麻戴孝的老人,面前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老人抬眼,声音像风吹过坟茔:

“又来两个送死的。”

顾见渊握紧漆黑枯枝,才发现枯枝不知何时己生出锋刃,剑身铭刻二字:

“归渊”。

老人以指叩棋盘,棋子化作黑白双龙,扑向二人。沈星吟挡在顾见渊身前,长剑崩碎成星屑。生死一瞬,顾见渊将“双晷之核”按入沈星吟破碎的命宫,自己则提剑迎龙。

黑龙咬住他左臂,白龙贯穿他胸口。血溅棋盘,竟化作一枚新棋子,落在天元之位。老人怔住,喃喃:

“原来……破局者,是甘愿舍身之人。”

棋盘轰然炸裂,无星之野寸寸瓦解。老人最后的声音回荡:

“无劫非无情,有情方无劫。去吧,去改你们的命。”

一年后,天璇域流传着一个传说:

有对男女背剑而行,男子左臂缠黑鳞,女子眉心嵌金纹。他们走过的地方,枯星复燃,深渊生花。他们自称“归渊客”,专为碎星之人补命,却不肯留下姓名。

又一年,石竹里的老井旁长出一棵新槐,树心处隐隐有一张少年的脸。每当有孩子经过,树脸就会轻声问:

“你听见天渊在哭吗?”

孩子们笑着跑远,只有一个穿红袄的少女会停下来,把新削的竹笛插在树根,回答:

“我听见了,可哥哥说过,哭完了,就要笑。”

风过槐叶,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远处,轻轻应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