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4月17日凌晨,镰仓的鹤冈八幡宫石阶上,出现一条细如发丝的裂缝。裂缝呈幽蓝色,像有人把蓝墨水滴进大理石。早起的巫女千鹤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那抹蓝,裂缝便轻轻吐出一口硫磺味的气。她抬头望向西北——富士山还沉在薄雾里,像一枚被云絮包裹的茧。
千鹤给在东京气象厅工作的哥哥发去一条短信:
“石阶在呼吸。”
哥哥没回。那天夜里,富士山顶的积雪开始融化,像一张被悄悄掀开的白被单。
静岗市役所的地下指挥室里,倒计时牌被调到“T-30”。
“不是火山弹,”首席火山学家佐藤把烟按进己经堆满的烟灰缸,“是侧翼。整个西北坡正在以每天3毫米的速度外鼓。”
他调出卫星图:富士山像一只被充气的白狐,肚子胀得发亮。
“最坏?”知事问。
“最坏是宝永型喷发,但能量更大。灰柱15公里,火山渣覆盖半径30公里,东京在八级落灰区。”
知事沉默片刻,只问:“来得及疏散热海吗?”
“来不及。”
佐藤想起女儿在热海读大学,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冷掉的咖啡。
4月21日清晨,东京的天空变成钴蓝。不是晴朗的蓝,而是一种被过滤后的死寂。
地铁全线停运,人们戴着N95口罩走上街头,像一群忘了台词的默剧演员。
千鹤逆着人流跑向东京站。她要去找哥哥。
站前广场上,有人摆起免费发放防尘面具的摊子,旁边立着手写纸板:
“富士山若喷发,请向西逃。”
千鹤抬头,看见第一片火山灰像死去的飞蛾,缓缓落在纸板上。
那一刻,她听见山体深处传来一记闷响,像远古的鼓。
喷发日定在4月22日。
凌晨2:13,富士山西北坡撕开一道5公里长的裂口,赤红的岩浆瀑布倾泻而下,瞬间吞没了山梨县一侧的森林。
灰柱首冲平流层,太阳被遮成一盏暗红的灯笼。
千鹤和哥哥被困在即将倒塌的东京站大厅。穹顶玻璃不断爆裂,碎屑与灰雪一同落下。
“哥,你不是说还有30天?”
“火山从不按剧本说话。”
他们躲进一节废弃的E233系车厢。哥哥把笔记本塞给她:“里面是所有避难所的实时坐标,还有一张我小时候画的富士山……如果网络断了,就靠它。”
车厢外,广播最后一次响起: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终点站——‘活下去’。”
第五章 浮世绘之后
三个月后,国际空间站拍下的照片里,日本列岛像被轻轻撒了一把胡椒。
富士山少了3776米,只剩一个焦黑的半圆。
千鹤在名古屋避难点做志愿者,用哥哥的笔记本更新幸存者名单。
有一天,一个男孩递给她一张画:
“姐姐,这是新的富士山。”
画里,山体被补全了,但山顶不是雪,是一束蓝色的光,像当年石阶裂缝的颜色。
千鹤忽然明白:
火山爆发不是句号,只是换了一行笔。
她把画贴到避难点的墙上,旁边写着:
“灰雪会停,光会重新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