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内侧的淤痕在台灯下泛着狰狞的青紫色,仿佛有一条丑陋的虫子盘踞在那里。
每一次握紧那支廉价的塑料中性笔,都会牵扯出一阵尖锐的刺痛。
南星面无表情地抿紧唇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牢牢钉在摊开的数学模拟卷上,没有丝毫游移。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留下沙沙的声响,如同蚕食桑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啃噬着那些曾令她望而生畏的公式与定理。
窗外夜色深重,老旧居民楼里,养父母房间传来张莉莉撒娇抱怨作业太多的声音,紧接着是李桂兰压低了嗓门的哄劝。
南星唇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没有弧度的笑,这点噪音算什么?
比起楼梯间翻滚时骨头撞在水泥台阶上的闷响,比起医院里李桂兰那淬了毒的低骂,这些都太轻了。
她甚至有些感谢这份背景音,它像一层薄薄的屏障,隔绝了客厅电视的喧闹。
让她得以在这方寸书桌前,沉入一片属于自己的、只有题目与答案的寂静战场。
快穿局给予的那点“基础学习加速包”效果早己微乎其微,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真正的攀登只能依靠自己血肉之躯的每一分力气。
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每一次凝神,每一次演算,都像在开凿坚硬的岩层。
那些曾经晦涩难懂的知识点,在经历了最初的“加速”入门后,现在正被她用纯粹的、近乎自虐的专注力和反复锤炼,一点点打磨、吸收,融入骨血。
此刻手腕的刺痛反而成了某种鞭策,提醒着她深渊就在身后,退一步即是粉身碎骨。
月考的日子在一种表面压抑、暗流涌动的气氛中到来。
考场里,南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前排,且正对着讲台。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凝聚着两道黏腻冰冷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皮肤。
毫无疑问,那两道目光正是张莉莉和刘婷的。
南星连头都没回,只是将准考证和文具一一摆好。
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腕的旧伤在紧绷的动作下传来细微的抗议。
她深吸一口气,将试卷摊开,仔细读题。
考试铃声如同发令枪响。
笔尖划过纸面,南星的世界瞬间只剩下眼前的题目。
手腕的刺痛被强行屏蔽,思路却异常清晰流畅。
选择题的选项在她脑中迅速被分析、排除;填空题的答案仿佛早己等待在那里;大题繁复的步骤被拆解,一步步稳稳推进。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卷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浑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后排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是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啦声,伴随着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急促呼吸。
南星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张莉莉此刻的样子。
——焦躁,抓耳挠腮,眼睛像雷达一样在教室里逡巡。
果然,片刻后,一个揉成小团的纸球,带着一丝恶毒的精准,从她斜后方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砸在南星桌角,然后弹落在她的脚边。
南星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的卷面上,笔尖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她只是极其自然地,在思考下一道题时,身体微微前倾,脚下像是不经意地轻轻一踢。
那个小小的纸团,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无声地滚过一小段距离,恰好停在了过道中央。
——一个监考老师踱步时必然会踩到的位置。
下一秒,穿着黑色皮鞋的脚掌落下,结结实实地踩在了那个纸团上。
监考老师脚步一顿,疑惑地低头,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他展开纸团,眉头立刻锁紧,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猛地射向后排。
“张莉莉!”监考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打破了考场的寂静。
“你干什么?”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齐刷刷聚焦过去。
张莉莉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
她旁边的刘婷更是吓得缩起了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桌洞里。
“交卷,离开考场!”监考老师毫不留情地宣布。
张莉莉僵在原地,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难以置信。
最终在老师严厉的逼视下,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她带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她胡乱抓起自己那张几乎空白的卷子,狠狠揉成一团,像躲避瘟疫一样冲出教室门,留下满室死寂和无数道含义复杂的视线。
南星依旧低着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下最后一道辅助线,写下答案。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沉静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稳的阴影。
无人看见她紧握笔杆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并非紧张,而是一种竭力压制住内心汹涌波涛的力量。
快了,她想,这只是第一步。
成绩公布的日子,高二年级的走廊里弥漫着一种焦灼的期待。
公告栏前人头攒动,像煮沸的粥,议论声嗡嗡作响。
“天!你们快看南星!”
“哪个南星?就……那个?”
“还能有哪个?西十九名!年级前五十!我没眼花吧?”
“从三百多蹦到前五十?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啊!”
“她数学单科第三!物理第五!我的妈!”
“张莉莉呢?她不是一首吹自己前十稳了么?”
“喏,零蛋!传纸条作弊被抓,所有科目成绩取消,通报批评!啧啧,丢人丢大了。”
议论声清晰地钻进耳朵,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
张莉莉站在人群边缘,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死死盯着公告栏上自己名字后面那个刺眼的、用红笔圈出来的“0”,以及南星名字后面那串让她嫉妒到发疯的数字和名次。
血液一股脑涌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周围那些或惊讶、或嘲笑、或幸灾乐祸的低语,都化作了尖锐的噪音,狠狠刮擦着她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