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描述的所谓‘殴打’和‘虐待’，完全是她个人的片面感受，很可能是因为她对我的当事人心怀怨恨而进行的污蔑！她……”
“反对无效！”审判长沉声打断，目光严厉地看向王利民。
“证人只是在陈述其亲身经历的事实。辩护人，请注意你的提问方式！证人，请继续。”
南星没有理会王利民的跳脚，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审判长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了然。
“辩护律师刚才提到了‘养育之恩’和‘管教’。我想请问，”
她的声音陡然清冽，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一个靠偷盗婴儿来满足自己私欲的家庭，一个靠殴打、辱骂、奴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来发泄情绪、维持畸形的‘父母’权威的家庭，何来‘恩’？”
“他们施加在我身上的，是‘管教’，还是纯粹的犯罪？是‘养育’，还是对我生命和人格长达十七年的持续性剥夺与践踏？”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法庭之上。
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抽泣声。苏婉早己泪流满面，靠在南正雄怀里，身体不住地颤抖。
南屿的拳头在身侧捏得死紧，指节泛白。
王利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顾审判长的警告，声音尖利地冲南星喊道。
“南星！你摸着良心说！就算……就算方式不对，他们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吃穿，让你上学！没有他们，你能活到今天？你能考上状元？”
“你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反咬一口要把养大你的人往死里整！你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法庭瞬间哗然！审判长厉声呵斥：“辩护人！立刻停止你的不当言论！否则将责令你退出法庭！”
就在这混乱与愤怒交织的时刻，南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没有愤怒地反驳，甚至没有看王利民一眼。
在审判长呵斥王利民的同时，她异常平静地抬手，解开了自己白色衬衫领口下的第一颗、第二颗纽扣。
这个动作是如此突兀，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旁听席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记者们的镜头瞬间聚焦。
南星微微侧身，将肩背转向审判席和公诉席的方向。
然后，她轻轻地将衬衫的领口向后拉开了一些，露出了右肩下方、靠近蝴蝶骨位置的一片肌肤。
那里，没有少女肌肤应有的细腻光滑。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深褐色扭曲交织的陈旧疤痕！
疤痕面积不小，边缘不规则，深深嵌入皮肉，像一张丑陋狰狞的蛛网，又像某种残酷刑具留下的永久烙印。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疤痕所代表的、曾经承受过的巨大痛苦和暴虐！
整个法庭，死一般的寂静！
连王利民都像被掐住了脖子，张着嘴，后面恶毒的质问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所有旁听者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无声控诉着暴行的烙印。
记者们忘记了按快门，屏住了呼吸。
南星维持着这个姿势几秒钟。
她的侧脸线条在法庭肃穆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
然后，她缓缓拉好衣领，重新扣上纽扣，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只是整理了一下仪容。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审判席，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
“辩护律师，你问我有没有良心？问我是不是忘恩负义？”
她的目光第一次锐利地刺向王利民，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卑劣的灵魂。
“那么，请你看着这片疤，看着这份法医鉴定报告上关于‘陈旧性棍棒类钝器反复击打造成’的结论，看着吴护士长证词里他们偷盗婴儿的罪行……”
“再告诉我，他们对我，有什么‘恩’？值得我用什么去‘报’？”
她的目光扫过面无人色、几乎要瘫倒的张强和李桂兰，最终定格在庄严的国徽之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站在这里，只为一个目的：让法律，审判他们对我犯下的、所有、全部的罪行！让正义，得到它应有的回响！至于‘恩义’……”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是对‘人’讲的。而他们，不配。”
“说得好！”旁听席上，不知是谁压抑不住地低吼了一声。
随即被法警严厉的目光制止，但那股激愤的情绪己然在无声中蔓延。
王利民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颓然跌坐回椅子上。
“证人陈述完毕。”南星向审判席微微颔首，平静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那片疤痕带来的视觉冲击和灵魂拷问，如同最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彻底碾碎了“养育之恩”的荒谬遮羞布。
法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无声的审判在进行。
“传唤证人，吴芳华。”审判长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侧门打开，两名女法警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吴护士长。
与发布会时不同，此刻她身上穿着的是蓝白条纹的囚服，头发更显花白凌乱，脸上刻满了更深的憔悴和惊惶。
手铐在她枯瘦的手腕上闪着冰冷的光。
她低着头，步履蹒跚，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被法警带到证人席上。
王利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再次站起来，抢先发难，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刻。
“吴芳华！你现在的身份是被取保候审的犯罪嫌疑人！”
“你为了推卸自己的罪责，减轻处罚，是不是在之前的证词里，对我的当事人张强、李桂兰进行了不实的指控？”
“是不是把你自己当年收钱、伪造记录的主要罪责，恶意栽赃到了他们头上？是不是？！”
这诛心之问极其恶毒，试图将吴芳华塑造成一个为了自保而诬陷他人的小人。
吴芳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囚服下的肩膀缩成一团，眼泪瞬间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