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兰立刻帮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怀”。
“你爸说得对！妈也是为你好！你看你莉莉姐，心思活络，以后肯定能找个好人家。”
“你呢，咱们也不指望你大富大贵，就盼着你能够早点自立，给家里减轻点负担，这才是正经！”
“那大学，咱就不念了吧？你看你念书念得太辛苦了，妈舍不得。”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将“为你好”、“心疼你”、“家里困难”的旗帜挥舞得猎猎作响，实则核心目的赤裸裸。
让她放弃高考，立刻去当廉价劳动力！
南星低着头，肩膀似乎因为“委屈”和“压力”而微微颤抖。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冰冷风暴和浓烈到极致的讽刺。
舍不得？
心疼？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只是怕了。
怕她这条他们眼中的贱命咸鱼翻身，怕她脱离掌控，怕她终有一天会清算他们犯下的累累罪行！
她需要时间！
需要高考那张通行证！
现在撕破脸，只会打草惊蛇，让这两个恶鬼狗急跳墙，做出更极端的事。
再抬起头时，南星脸上只剩下一种被“说服”的茫然和挣扎后的疲惫。
她避开李桂兰“殷切”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一些认命般的妥协。
“我……我知道了。爸，妈，你们……让我想想。”
她没有明确答应，但也没有激烈反抗。
这句“想想”，落在李桂兰和张强耳中，无异于巨大的胜利信号！
他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充满得意和恶毒的眼神。
看吧，这死丫头果然还是那个面团，随便他们揉捏！
只要他们俩再施加点压力，她迟早会乖乖就范！
“哎，这就对了嘛！懂事的孩子！”李桂兰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切了几分，是那种猎物即将落入陷阱的得意。
“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妈今天特意给你煎了个蛋，给你补补脑子！”那语气，仿佛给了南星天大的恩赐。
南星沉默地走向厨房帮忙，像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偶。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帘下，冰冷的锐光如同淬火的刀锋。
隐忍，是为了更彻底的清算。
高考，是她此刻必须抓住的命脉，谁也别想夺走！
而在那之前，她要找到能真正钉死这对豺狼的证据！
深夜，万籁俱寂。
老旧居民楼里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以及张强如雷的鼾声。
南星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张硌人的小床。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目标明确——张强和李桂兰的房间。
那扇门虚掩着一条缝。
南星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只有两人熟睡的沉重呼吸声。
她像猫一样滑了进去，反手极其缓慢、轻柔地将门虚掩上，隔绝了客厅微弱的光线。
房间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和汗液混合的浑浊气味。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南星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迅速扫过这个她几乎从未踏足过的空间。
一张破旧的双人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一个堆满杂物的五斗橱。
她的目标，是五斗橱最底下那个带锁的抽屉。
抽屉上挂着一把小小的黄铜锁。
她的指尖在粗糙的抽屉内壁摸索，触感冰冷。
忽然，在靠近最内侧底角的地方，指腹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小的、不规则的凸起。
不像木刺，更像……胶水干涸的痕迹？
她心脏猛地一跳，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沿着那细微的边缘抠动。
一小块颜色略深、边缘毛糙的薄硬纸片被撬了起来，露出下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利用抽屉底板厚度形成的浅层夹缝。
夹缝里没有小本子，只有几张揉得皱巴巴、边缘发脆发黑的碎纸片，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
像是被仓促塞进去后，再也没人动过。
南星的心沉了一下，但依旧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它们一一拈出，在惨淡的月光下仔细辨认。
借着月光，她快速翻看。
一张是张莉莉小时候的预防接种卡，另一张是张强的电工证复印件……
都不是她想要的。
就在失望即将蔓延时，她的指尖触到了夹层最里面，一个硬硬的、很小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抠出来——是一个褪色严重的塑料皮小本子，比巴掌还小。
封面印着模糊的“妇幼保健”字样和一朵简陋的向日葵图案。
是病历本！
南星的心脏骤然收紧。
她迅速翻开，纸张己经发黄变脆。
前面几页是张莉莉婴幼儿时期一些普通的感冒发烧记录。
她飞快地往后翻，目光在那些潦草的字迹上急速扫过。
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张明显被撕掉大半的残页上！
大部分纸片上的字迹早己洇开或被污渍覆盖，无法识别。
只有一张稍大的碎片上，残留着几行模糊的印刷体字迹和手写痕迹：
……费……叁拾……
这像是金额。
……科 3床……
应该是妇产科三床。
一个极其潦草、几乎无法辨认的签名，缩在角落，墨水晕染开一大片。
南星瞳孔骤缩！
她死死盯着那个签名——虽然扭曲模糊，但那笔画的走向，起笔收笔的习惯……
像极了张强平时签那些水电费单据的字迹！
纸片最下方，盖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红色圆章印痕，只能勉强看出最外圈半个弧线和里面半个模糊的“……二院……”字样。
妇产科……3床……张强的签名……二院……
这几个零碎的词像散落的珠子，在她脑海里疯狂碰撞。
一个模糊却令人窒息的轮廓逐渐清晰。
——张强，在她亲生母亲生产的病房里，签了字？
他凭什么签字？！
这碎纸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颤，也彻底点燃了她心中那团名为“真相”的火焰！
市第二人民医院！
难道这就是她被偷换的起点吗？
这残破的碎片，是她撬开地狱之门的第一个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