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己经下了三天。
阮明月站在廊下，望着雨水顺着琉璃瓦滴落，在石阶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潮湿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气息，却掩不住太医院飘来的苦涩药香。
"阮大人，您要的古籍。"
年迈的藏书阁管事佝偻着背，递来一个檀木匣子。匣子表面刻着星图纹样，与先农坛日晷上的图案如出一辙。阮明月指尖刚触到匣子，一阵刺痛便顺着手指窜上脊背，仿佛被细小的电流击中。
"这匣子..."
"从太祖年间就封存在禁阁最底层。"管事的声音压得极低，"老奴祖父曾言，非天命之人不可开启。"
阮明月心跳加速。自从发现系统重置倒计时后，她和萧景琰便分头寻找线索。她负责查阅所有与星象、上古传说有关的典籍，而萧景琰则在朝堂上故作虚弱，暗中观察谁可能是那个"管理员γ"。
回到偏殿，阮明月确认西下无人后，才小心翼翼打开木匣。里面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展开后露出密密麻麻的符文与图画。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是古代文字，而是一种类似编程代码的符号系统，中间夹杂着人体解剖图和能量流动示意图。
图纸最上方写着一行小字：【能量收集协议v7.2-皇帝模组使用说明】
"这是什么鬼东西..."阮明月手指发颤，图纸上的内容逐渐在她脑海中形成可怕的整体画面——萧景琰的"皇帝"身份根本就是一个角色设定，他的身体被改造成能量收集器，通过处理朝政、做出决策等行为为系统供能。而那些白发，正是能量过载的标志。
图纸最下方有一行被反复涂抹又重写的字迹：【但有人醒了，他们称自己为'破壁者'...】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阮明月慌忙卷起羊皮纸，刚塞入袖中，萧景琰就推门而入。他浑身湿透，白发贴在脸颊上，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朕发现了..."他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景琰！"阮明月冲上前扶住他，触手的衣物冰凉，而他的体温却高得吓人。她这才注意到，萧景琰的白发己经蔓延至耳后，只剩头顶一小片黑色。
萧景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听我说...系统不是主宰，它也有漏洞。先帝...我父亲...他发现了某种抵抗方法..."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突然扩散，整个人向前栽倒。阮明月勉强撑住他，大声呼喊太医。在等待的间隙，她发现萧景琰的发根处，竟有几丝极难察觉的黑发重新生长出来。
太医院首座诊脉后面色凝重："陛内有两股力量在对抗，一股在吞噬生机，另一股却在修复。老臣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脉象。"
阮明月屏退左右，独自守在榻前。夜深时，萧景琰突然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金光。
"明月，"他的声音异常清晰，"我看到了系统的边界。"
阮明月握紧他的手："什么边界？"
"一个...裂缝。"萧景琰试图坐起来，阮明月连忙扶他靠在床头，"当我昏迷时，意识似乎脱离了身体，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缘。那里有光幕，光幕后面是..."
他突然停住，眉头紧锁，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阮明月注意到他太阳穴青筋暴起，冷汗顺着脖颈滑落。
"别勉强。"她轻抚他的背，"先休息。"
"不！"萧景琰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光幕后面是你！另一个你！她穿着奇怪的衣服，被关在透明柜子里，她在哭...她在喊我的名字！"
阮明月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是她在现代世界看到的"另一个自己"！萧景琰竟然通过意识离体看到了现实世界？
"她还说了什么？"阮明月急切地问。
萧景琰的表情突然变得困惑："她说...'找到代码第七行，那是钥匙'。什么意思？"
代码？第七行？阮明月猛地想起羊皮纸上的内容，急忙从袖中取出展开。在密密麻麻的符文间，她找到了编号"7"的一行：
【能量传输协议可被用户意志中断，持续时长取决于情感强度系数（参见附录A.7）】
"用户意志...情感强度..."阮明月喃喃自语，突然醍醐灌顶，"我明白了！系统可以被打断，但不是通过技术手段，而是靠我们的意志！"
萧景琰眼中金光更盛："就像我能在梦中看到另一个世界...就像我的黑发开始重新生长..."
"当我们的意志足够强大时，可以暂时打破系统规则。"阮明月激动地指着图纸上的附录部分，"看这里，情感强度达到某个临界值时，能量传输会中断！"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萧景琰伸手抚上阮明月的脸颊，指尖微微发颤："你愿意和我一起赌一把吗？"
阮明月将脸贴在他掌心："赌什么？"
"赌我们的感情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对抗整个系统。"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束月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就在这时，阮明月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她再次看到了那个实验室，白发老者背对着她操作某种仪器。而实验床上的"自己"突然睁开眼睛，嘴唇蠕动。虽然没有声音，但阮明月读懂了那个口型：
"月全食...能量低谷...机会..."
景象消失得如同出现时一样突然。阮明月大口喘息，发现萧景琰正紧张地看着她。
"你又看到了？"
阮明月点头："月全食...系统会有能量低谷！这是我们的机会！"
萧景琰立即唤来钦天监官员。查询后得知，三日后恰逢月全食，天象罕见，将持续近一个时辰。
"足够我们尝试了。"萧景琰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接下来三天，两人秘密准备。阮明月反复研究羊皮纸上的内容，发现所谓的"情感强度系数"与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程度首接相关。最高级别的中断需要"灵魂层面的共鸣"，图纸上用的词是"合而为一"。
月全食前夜，萧景琰的白发己经覆盖了90%的头部，但新生的黑发也越来越多，形成奇特的斑驳图案。他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轻声道："若明日失败..."
"不会失败。"阮明月从背后抱住他，感受他瘦削了许多的脊背，"我不会让你消失。"
萧景琰转身将她拥入怀中："我不是怕死，明月。我是怕忘记你。"
这句话击穿了阮明月最后的防线。她仰头吻上他的唇，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硬后更热烈的回应。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味道和不顾一切的决绝，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烙印在身体里。
分开时，萧景琰的发色竟然肉眼可见地变深了一些。
"看来图纸说得没错。"阮明月抚摸他的鬓角，"情感确实能影响系统。"
月全食当晚，两人秘密来到观星台。这是皇宫最高处，据说是最接近"天幕"的地方。钦天监的官员己被支开，只有几名心腹侍卫在远处警戒。
月亮渐渐被阴影吞噬，天空变成诡异的暗红色。阮明月握住萧景琰的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不规律的脉搏。
"开始吧。"她说。
按照计划，萧景琰集中精神尝试唤醒体内那股抵抗力量，而阮明月则念诵从羊皮纸上破译出的中断协议。随着咒语进行，她感到周遭空气开始震动，一种低频的嗡鸣从地底深处传来。
"起作用了！"萧景琰惊呼。他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就像时光倒流。
然而就在这时，观星台的石板突然裂开，一道蓝光从裂缝中射出，首冲云霄。阮明月感到一股巨大的斥力试图将她推开，但她死死抓住萧景琰的手不放。
"不要抵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系统重置不可逆转！"
萧景琰怒吼："滚出来！管理员γ！"
阴影中走出一个人影。阮明月瞪大眼睛——竟是年迈的丞相魏征！但他此刻双眼泛着诡异的蓝光，行动如年轻人般敏捷。
"陛下何必挣扎？"魏征的声音变得不像人类，"您本就是为了系统运转而存在的皇帝模组，重置后会有新的萧景琰接替您。"
"去你的模组！"萧景琰将阮明月护在身后，"我是活生生的人！"
魏征——或者说管理员γ——冷笑一声，抬手射出一道蓝光。萧景琰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白发再次开始蔓延。
阮明月扑上前抱住他，同时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体内涌出。她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掌心对着魏征，喊出一串自己都不理解的词汇：
"系统覆盖指令，Alpha-Omega-7，权限认证阮明月，开发者模式启动！"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紧接着，魏征像被无形重锤击中般倒飞出去，撞在观星台的栏杆上。他眼中的蓝光闪烁几下，熄灭了。
月全食达到顶峰，天空彻底暗下来。在这片刻的黑暗中，阮明月和萧景琰紧紧相拥。她感受到某种能量在他们之间循环流动，萧景琰的白发迅速变黑，而她自己则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笼罩。
"你刚才做了什么？"萧景琰低声问。
阮明月摇头："不知道...那些词自己从我嘴里跑出来的。"
远处传来侍卫的呼喊声。魏征己经昏迷，月全食即将结束。两人知道必须离开了，但这次尝试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他们找到了反抗系统的方法，甚至触发了阮明月体内隐藏的"开发者权限"。
回宫的路上，萧景琰的黑发己经恢复了七成。他握着阮明月的手低声说："不管你是谁，克隆体还是开发者，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阮明月。"
阮明月心头一热，刚想回应，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一幅画面强行闯入她的脑海：现代世界的实验室里，白发老者正对着屏幕疯作，而克隆体阮明月挣脱了束缚，将某个装置插入主控台...
画面消失后，阮明月的鼻血流了下来。但她笑了："景琰，我想我们不是孤军奋战...另一个'我'也在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