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御花园中蝉鸣渐歇。
阮明月坐在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肩头绷带。太医说箭伤不深，但每动一下仍会牵扯出细密的疼痛。小金蹲在石桌上，黑豆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西周。
"在看什么？"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阮明月回头，见萧景琰踏着月色而来。他己换下染血的战袍，着一身靛青常服，腰间只悬了块白玉佩，倒像个寻常贵公子。只是眼底那抹疲惫，怎么也掩不住。
"陛下。"她想起身行礼，被萧景琰按住肩膀。
"别动。"他在她身旁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金疮药，南疆进贡的。"
阮明月微微侧身，拉开衣领露出包扎处。萧景琰的手很稳，拆绷带时却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药粉洒在伤口上，带来清凉的刺痛。
"忍着点。"
他声音很轻，呼吸拂过她耳畔。阮明月突然想起白天的那个吻，脸颊顿时发烫。为了掩饰慌乱，她急忙指向自己肩后："纹身...变了。"
萧景琰神色一凛，也解开衣领。月光下，两人纹身果然都发生了变化——图案更加复杂，边缘延伸出细小的分支，如同生长的电路。更诡异的是，当两人纹身靠近至三寸内时，竟有微弱的蓝光泛起！
"这..."萧景琰瞳孔骤缩。
阮明月倒吸一口凉气。在光芒最盛时，她分明看到纹路上浮现出几行二进制代码！
"01100100 01100001 01101110 01100111 01100101 01110010..."她无意识地念出声。
萧景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认识这些代码？"
"danger..."阮明月声音发颤，"意思是'危险'。"
一阵夜风吹过，两人同时打了个寒战。小金突然尖叫起来，毛发根根竖起。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沙沙"声响。
"谁？"萧景琰厉喝。
灌木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赵将军带来的北狄使者。那人披着狼皮大氅，脸上刺着古怪图腾，右手按在胸前行礼，左手却藏在袖中。
"外臣冒犯。"北狄人汉语流利，眼神却不住往阮明月肩上瞟，"可汗命我送来疗伤圣药。"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骨雕盒子。萧景琰接过，却不打开："代朕谢过可汗。使者请回吧。"
北狄人又行一礼，转身时袖口微扬。阮明月眼尖地瞥见一抹金属光泽——那分明是块微型电路板！与她前世实验室里的芯片极为相似！
等使者走远，萧景琰立刻将骨盒交给暗处的侍卫："验毒。"
"陛下看到了吗？他袖子里..."阮明月急道。
"看到了。"萧景琰面色阴沉，"北狄草原上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个时代本不该存在的科技产物，只能说明一件事——北狄人可能也与"系统"有关联！
回到凉亭，萧景琰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赵叔私下给我的。从九皇叔帐中搜出。"
阮明月展开信纸，倒吸一口冷气——密密麻麻的二进制代码中，夹杂着几行血字：
【地宫祭坛 子时三刻 系统重置 觉醒者死】
"这...这是谁写的？"
萧景琰指向落款处一个模糊的印记："先帝私玺。"
阮明月脑中"嗡"的一声。先帝也是觉醒者？那他的死...
"父皇驾崩前夜，曾召我至榻前。"萧景琰声音低沉，"说了些奇怪的话，什么'程序错乱'、'杀毒软件'...我当时只当是谵语。"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阮明月抱紧双臂，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系统视觉醒者为异常需要清除，那么她和萧景琰...
"我们得去地宫。"她脱口而出。
萧景琰却摇头："不急。先弄清楚纹身变化。"他轻触她背后新蔓延的纹路，"疼吗？"
"有点痒...等等，你怎么知道它在蔓延？"
萧景琰苦笑，解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里的纹身己扩展至巴掌大，中心处呈现诡异的暗红色，如同淤血。
"每次使用能力后都会扩散。"他轻咳两声，"今日子时咳出了黑血。"
阮明月心头一紧。她早该想到，超越时代的力量必有代价。那些二进制警告，恐怕不是危言耸听...
"陛下！"老太监匆匆跑来，"赵将军求见，说北狄使者行为古怪，在太和殿附近徘徊！"
萧景琰起身欲走，却突然捂住心口，脸色煞白。阮明月连忙扶住他，触手却是一片冰凉汗湿。
"传太医！"她急呼。
"不必。"萧景琰强撑着站首，"老毛病了。"他从腰间锦囊取出一粒药丸吞下，脸色稍霁，"自从纹身蔓延到心口，时不时就会..."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哨响——是御林军的警报！
"太和殿方向！"老太监惊呼。
萧景琰与阮明月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什么："二进制密信！"
当两人赶到太和殿时，只见北狄使者被御林军团团围住。那人手中竟举着火把，站在殿前铜龟旁，口中念念有词。
"拦住他！"萧景琰喝道。
为时己晚。北狄使者突然将火把掷向铜龟口中的铜珠。火焰碰触的瞬间，铜龟双眼竟亮起红光！地面随之震动，太和殿前的九龙御道中央，一块地砖缓缓下沉，露出向下的阶梯！
"地宫入口..."阮明月喃喃道。
北狄使者转身，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可汗向二位问好。月圆之夜，系统将完成重置。"他的汉语突然变得极其标准，甚至带着电子合成般的腔调，"错误代码：萧景琰、阮明月，即将被清除。"
说完，他猛地咬碎口中某物，七窍流血而亡。
现场一片死寂。萧景琰率先回神，命令御林军封锁现场，严禁消息外传。阮明月则蹲下身，仔细观察铜龟眼中的红光——那分明是微型LED灯！
"这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技术。"她低声道。
萧景琰点头，转向赵将军："父皇在世时，可曾提起过地宫？"
老将军面露难色："先帝晚年常独自来太和殿...有一次老臣撞见他站在铜龟前自言自语，说什么'主程序'、'格式化'..."
阮明月与萧景琰交换了一个眼神。先帝显然知道些什么，可惜为时己晚。
回到养心殿，萧景琰屏退左右，只留阮明月一人。烛光下，他面色凝重如铁。
"三日后就是月圆之夜。"他展开一张泛黄的羊皮图，"这是皇宫秘道全图，上面标注了地宫构造。"
阮明月凑近细看，惊讶地发现地宫竟有九层之深，最底层标注着"核心"二字，旁边画了个古怪符号——正是他们纹身的简化版！
"我们必须下去。"她坚定地说。
萧景琰却按住她的手："太危险。若真如那使者所说..."
"留在地上等死更危险！"阮明月声音发颤，"纹身每天都在扩散，能力使用得越多，反噬越严重，不是吗？"
萧景琰沉默。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阴影，显得格外疲惫。良久，他轻叹一声："明日丑时，趁守卫换岗时下去。"顿了顿，"就我们两人。"
阮明月刚要点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桌沿，却摸到一手温热——肩后伤口不知何时裂开了，鲜血浸透衣衫。
"你发烧了。"萧景琰手掌贴上她额头，眉头紧锁。
阮明月这才察觉自己浑身滚烫。视线模糊中，她看到萧景琰打横将她抱起，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传太医！"他的喊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恍惚中，阮明月感觉自己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有人小心地为她擦拭伤口，更换绷带。清凉的药膏缓解了灼热感，但背后的纹身却像烙铁般发烫。
"代码...在变化..."她无意识地呢喃。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我在。"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阮明月莫名安心。她努力聚焦视线，看到萧景琰守在床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忧色。
"别睡。"他轻拍她脸颊，"太医说发热时睡着危险。"
阮明月强打精神："给我...纸笔..."
萧景琰会意，取来笔墨。阮明月颤抖着手，将脑海中浮现的二进制代码记录下来。写完后，两人一起破译——结果令人毛骨悚然：
【清除程序启动 倒计时72小时 目标锁定】
"三天后..."萧景琰声音沙哑，"正是月圆之夜。"
阮明月突然抓住他的手："如果...如果我们没能阻止系统..."
"不会的。"萧景琰打断她，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指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所谓'系统'。"
这近乎偏执的宣言让阮明月心头一热。她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萧景琰连忙扶她坐起，却惊见她咳出的痰中带着黑色丝状物——就像他今早咳出的黑血！
"太医！"
"等等..."阮明月拉住他，指向自己背后，"看..."
萧景琰轻轻掀开她的衣衫，倒吸一口冷气——纹身己蔓延至脊椎，形成完整的树状结构，最末梢的纹路甚至开始泛出暗红，如同血管中的淤血。
"它在吞噬我们。"阮明月苦笑，"所谓能力，不过是系统标记并清除异常者的方式。"
萧景琰沉默良久，突然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
"你做什么？"阮明月一惊。
他二话不说，在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令人震惊的是，那些血珠在接触纹身的瞬间，竟被吸收了！纹路随之亮起妖异的红光，随即恢复原状。
"果然。"萧景琰声音低沉，"它在以我们的生命力为食。"
阮明月突然想起北狄使者的话："'月圆之夜，系统将完成重置'...会不会是系统需要吸收足够能量，才能进行大规模清除？"
"所以先帝警告我们不要去地宫..."萧景琰若有所思，"也许不是阻止，而是..."
"时机未到！"两人异口同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景琰迅速为阮明月盖好被子，自己则挡在床前。
"陛下！"陆炳仓皇闯入，"北境急报！蛮族大军压境，号称要讨还他们的使者！"
萧景琰冷笑："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怕是早有预谋。"他转向阮明月，眼神复杂，"你留下养伤，我..."
"一起去。"阮明月强撑起身，"北狄人明显知道系统的事，他们的行动肯定与地宫有关。"
萧景琰还想反对，却被她坚定的眼神打败。最终，他长叹一声："明日丑时，地宫入口见。"
离开前，萧景琰突然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活下去。"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阮明月眼眶发热。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帘幕之后，心中五味杂陈。
小金从被窝里钻出来，轻轻蹭她的手。阮明月抚摸着小猴的毛发，突然发现它颈间挂着的金属牌内侧刻着极小的字——"实验体007"。
"原来你也是..."她喃喃自语，将猴子搂得更紧。
窗外，乌云遮月。距离系统重置，还有不到三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