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豆蔻

2025-08-23 2448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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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猛地一缩,转身就往仪宫跑。

刚到门口,就见太医们抬着担架匆匆出来,担架上的白被单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贤妃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纸。

“孩子……我的孩子……”她气若游丝,手还死死护着肚子。

长令德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脸色复杂。

林贵妃跟在后面,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妹妹怎么这么命苦……”

我忽然看向她鬓边的步摇:“陛下,臣妾记得这步摇上的珍珠,是要配着暖玉坠子的。”

长令德一愣:“你想说什么?”

“臣妾方才在太医院,见李太医尸体旁有块暖玉坠子,上面刻着个林字。”

我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而那碗让他丧命的茶里,除了鹤顶红,还有催产药的残渣。”

林贵妃脸色瞬间惨白:“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搜搜妹妹的寝宫便知。”我盯着她,“那催产药需用陈年黄酒送服才有效,妹妹宫里,怕是还藏着剩下的酒坛吧?”

长令德的脸色越来越沉,挥了挥手:“去搜!”

太监们很快从林贵妃宫里搜出了酒坛,坛底果然沉着些药渣。

可就在这时,贤妃忽然睁开眼,虚弱地说:“不是她……”

所有人都愣住了。

贤妃喘了口气,看向长令德:“陛下……是臣妾自己……臣妾怕保不住孩子,又怕您怪罪,才让李太医……伪造了假孕的证据,想拖延些时日……可不知为何,忽然就……”

我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贤妃泪如雨下:“那安胎药是真的,可臣妾偷偷加了别的……想让孩子长得结实些,谁知……”

她看向林贵妃,忽然笑了,“贵妃姐姐只是顺水推舟,真正害了孩子的,是臣妾自己啊……”

林贵妃站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却没有半分轻松,反而透着惊恐。

贤妃话音未我猛地看向她身边那个始终垂着头,袖口沾着些许药渍的侍女,豆蔻。

方才贤妃哭诉时,她一首缩在角落,肩膀微微发颤,看着倒像是吓得不轻。

可此刻再看,那颤抖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尤其是听到贤妃说‘是臣妾自己’时,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成了拳。

“你说你加了别的药?”我打断贤妃,目光如刺般落在豆蔻身上,“加的什么?谁给你的?”

贤妃一怔,眼神有些闪躲:“是……是些补药,一个老嬷嬷给的。”

“哪个老嬷嬷?”我步步紧逼,“贤妃宫里的老人,臣妾都认得,何时来了会配药的老嬷嬷?”

豆蔻的呼吸忽然乱了,额角渗出细汗。

银环何等机灵,立刻上前按住她的肩:“豆蔻姑娘,方才送药到仪宫的,是不是你?”

豆蔻浑身一颤,“扑通”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只是按吩咐做事。”

“谁的吩咐?”我厉声问道。

贤妃看着地上的豆蔻,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忽然明白了什么,泪水再次涌了出来:“是你动了手脚?”

豆蔻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怨毒:“是又如何!娘娘您凭什么?凭什么刚入宫就封了贤妃,凭什么能得到陛下的垂怜,凭什么连孩子都比别人先有!”

她声音尖利,像是要把积压的所有不甘都喊出来:“奴婢跟在您身边三年,小心翼翼伺候,可您眼里只有陛下,只有您的荣华富贵!您知道吗?奴婢也偷偷对陛下动过心思,可他连正眼都没瞧过我!凭什么您就能拥有一切?”

“所以你就害我的孩子?”贤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我待你不薄啊。”

“不薄?”豆蔻冷笑,“您是不打我不骂我,可您把我当人看吗?那天您让我去太医院取药,我听见李太医和人说,您这胎相不稳,需得静养。我就想,若是您没了这孩子,是不是就和我们这些人一样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这是我托宫外的人买的落胎药,混在您的安胎药里,一点点加进去,我本想让您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孩子,谁知道李太医忽然查起来,我只能趁他不备,给了他那碗加了料的茶。”

“那催产药呢?”我追问,“还有林贵妃宫里的酒坛?”

“是我放的!”豆蔻豁出去了一般,“我知道林贵妃素来与您不睦,就偷偷拿了她宫里的旧物,又仿了她的字迹写了纸条,藏在李太医那里,我想着,就算事发,也能推到她身上!”

林贵妃站在一旁,脸色又惊又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不起眼的侍女当成了棋子。

长令德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盯着地上的豆蔻,声音冷得像冰:“拖下去,杖毙。”

豆蔻尖叫着被拖走,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宫墙深处。

贤妃瘫坐在榻上,看着那滩刺目的血迹,眼神空洞得可怕。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泪水无声地滑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走过去,握住她冰冷的手。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都结束了。”我低声说。

贤妃缓缓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姐姐,你说这宫里,是不是谁都靠不住?”

我没有回答。

看着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药渣,忽然想起方才豆蔻掏出的落胎药,那粉末的颜色,似乎与安胎药渣里混着的黑色颗粒,并不完全一样。

而且,豆蔻说她是一点点加药,可贤妃昨夜还感觉到胎动。

这落胎药的药效,未免太慢了些。

风从半开的窗子里钻进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异香。

我低头看向贤妃的手,她的指甲缝里,似乎沾着一点极淡的、金色的粉末。

那是什么?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一个比豆蔻的嫉妒,更让人不寒而栗的念头。

长令德转身离去时,脚步有些踉跄。

豆蔻被杖毙,看似尘埃落定,可我知道,这宫里的风,才刚刚开始吹。

而那藏在平静下的暗流,不知还会卷走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