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像一条阴冷的毒蛇，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都看个通透。
可孟慕晴的脑子变得愈发混沌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半晌，殷无劫眉梢一挑，嗓音柔软得像一缕春风：“乖徒儿，许久不见，怎么你一见到为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乖……乖徒儿？！
孟慕晴脑子里“嗡”的一声，混沌的思绪被这道称呼炸开了一道裂缝。
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便宜师父？
原主这人际关系网也太复杂了点吧！
她努力地想睁大眼睛，看清眼前这位传说中的东厂厂花的样貌，可她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困得打了一个哈欠。
【叮！检测到您与前任老板意外会晤，您用一个哈欠表达了对他的极度倦怠，咸鱼精神值得肯定！咸鱼值+100。】
殷无劫脸上的表情一僵。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试探和质问，全被孟慕晴这个突如其来的哈欠给堵了回去。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抬起手，用那戴着冰凉玉扳指的拇指，强行掰起她的脸。
他的动作看似亲昵，眼神却冰冷刺骨。
“乖徒儿，就因为那说心悦为师，为师没回应你的心意，你便一气之下跑到东宫来，甚至还爬上太子的床了？”
这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孟慕晴。
心悦他？
爬太子的床？
等等……什么情况，她怎么完全听不懂了……
孟慕晴想摇头，想辩解，可那梅花的香气仿佛在她脑子里结成了一张网，网住了她所有的思维能力，让她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那就是睡意。
好困啊……眼皮好重……好想躺平……
此话一出后，殷无劫眼睛微微眯起，仔细审视着她的反应。
可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眼神涣散，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抵抗那股席卷而来的睡意。
“说话。”殷无劫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的力道也加重了些。
“嗯……”
孟慕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单音，眉头不耐烦地皱了起来。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视野里那张模糊的脸开始出现重影。
她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这一次，她的眼角甚至被逼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她忍不住心想，张奉仪的梅花冷香可真好使……
以后要是萧宸夜半夜发疯，就给他来一份吧……
【叮！检测到您在重要会议中公然打盹，并试图用眼泪博取同情，以达到提前下班的目的。咸鱼值+150。】
殷无劫：“……”
他盯着孟慕晴那副困得神志不清的模样，终于松开了手。
失去了支撑的力道后，她就像一团没了骨头的软泥，又滑坐到了地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是睡得深了。
这药效……
殷无劫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缓缓转身，看向那两个正在发抖的宫女：“你们怎么回事？药下得如此猛烈，让本座还怎么问话？”
“厂、厂公饶命！不……不是奴婢们下的药，是张奉仪！”为首的宫女吓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变了一个尖细的调。
另一个宫女赶紧补上一句：“我、我们是替娘娘办差的，娘娘说有要事与孟典膳商议。她命张奉仪将人请出东宫，吩咐奴婢们负责在此接应……”
“贵妃娘娘？”殷无劫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她倒是心急。”
他回过头，看向己经趴在地上，彻底睡熟过去的孟慕晴。
她的嘴巴还微微张着，睡颜憨态可掬，仿佛对周遭的杀机一无所知。
指望从这么个东西嘴里问出话来，简首是痴人说梦。
“也罢。”殷无劫悠哉悠哉地道，“既然是贵妃娘娘要请的人，本座就不夺人所好了。”
两位宫女长吁一口气。
“替本座向娘娘问好。”
他丢下这句话后，转身没入了来时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东宫书房。
萧宸夜坐在案前，面前摆着一份关于黄河漕运的密折，目光却毫无焦距。
他心烦意乱。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早上离开时，那个把自己裹成春卷，露出一双湿漉漉杏眼的女人。
他本该专心处理这些积压的公务，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点什么。
没有那个温软的、带着兰草香气的“汤婆子”在附近，连这偌大的书房都显得冷冷清清的。
他己经开始后悔了，或许该把她一并带过来，就让她在旁边的软榻上睡着，也比现在这样强。
这个念头一起，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砰！”
他烦躁地将镇纸掷在桌上，溅出的墨汁污了一大片桌上的纸。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侍卫统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孟……孟典膳不见了！”
萧宸夜神情一滞，缓缓抬起头。
他盯着侍卫统领，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你再说一遍。”
侍卫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殿下，孟典膳……她不在承乾殿内，也不在东宫各处……属下们……找遍了整个东宫都找不到人！”
“废物！”萧宸夜猛地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紫檀木书案。
“哗啦”一声巨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奏章密折全都散落一地。
他胸中的那股无名火瞬间被点燃，化作为滔天的暴怒。
那个女人，那个不听话的女人……
他才离开多久？他不是让她乖乖待在殿里等他吗？
她去哪里了？她竟敢……消失！
“还不快去找？！”他眼底泛起病态的猩红，“把整个东宫给孤翻过来！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是！”侍卫再一次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一片狼藉，萧宸夜站在中央，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宛如黑夜般的气息。
就在这时，福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那张老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殿……殿下……”
萧宸夜猛地转头，他的眼神凌厉如刀，仿佛瞬间就能将人洞穿。
福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殿、殿下！有……有个小太监看见，孟典膳……被人引出了东宫，正往坤宁宫去了！”
闻言，萧宸夜沉默了。
片刻后，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坤宁宫？王贵妃？”他脸色阴沉如墨，一字一顿道，“呵，孤就知道是她。”
可下一瞬，他眸中戾气更盛。 那个在贪生怕死、好吃懒做，却又总能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小东西……竟然被送进了那毒妇的巢穴！
“备驾。”他冷声下令道。
“殿、殿下……”福贵哆嗦着追问，“您要去哪儿？”
萧宸夜重重一拂衣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孤去坤宁宫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