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雄的座驾如同沉默的鲨鱼，滑入城市深夜的车流。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绝不了车内压抑到极致的低气压。司机和副驾的保镖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周天雄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着眼。伊丽莎白·维兰德那张优雅如天使、心肠却毒如蛇蝎的脸，以及她最后那句关于“高频声波”的“提醒”，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的神经。小雨苍白的睡颜与叶飞失控变成“零号病人”的恐怖画面在脑海中疯狂交织。维兰德不仅握着小雨的生命线，还捏着随时能引爆叶飞的遥控器！这是赤裸裸的、无法拒绝的阳谋！
“老板，回安全点还是…”副驾的保镖低声询问，打破了死寂。
“去二号安全屋。”周天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冰冷的决断，“通知吴医生和‘键盘’，准备转移叶飞。最高级别警戒。另外…”他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联系我们在维兰德塔内部的‘眼睛’，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楚那个高频声波发生器是什么东西！存放位置！控制方式！”
“是！”保镖立刻执行。
…
二号安全屋，一处伪装成高端生物科技公司研发中心的地下堡垒。
叶飞被安置在一个高度屏蔽的隔离观察室内。墙壁、地板、天花板都覆盖着厚厚的吸波材料和法拉第笼结构，理论上能隔绝绝大部分电磁信号。他盘膝坐在特制的抗干扰软垫上，闭目凝神，额头上贴着密集的感应贴片，连接着外部复杂的监测设备。
吴医生和“键盘”隔着单向玻璃，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上的数据和叶飞的状态。
“他还在尝试？”吴医生看着屏幕上叶飞脑部纳米集群能量图谱那微弱但持续稳定的波动，低声问道。
“嗯。”“键盘”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调出神经信号流分析图，“很微弱，但很稳定。他在用意念引导那些‘星尘’进行基础的能量循环…像是在…驯服它们？或者说，建立一种新的‘沟通’模式？这太不可思议了！老板给他看了小雨的基因图谱，他好像…真的在拼命。”
吴医生神色复杂：“这是双刃剑。每一次主动引导，都在加速神经元的微观损伤。他现在感觉不到，是因为损伤还没累积到阈值。一旦超过…后果不堪设想。”他调出叶飞最新的脑部断层扫描影像，指着海马体附近几个细微的、代表不可逆损伤的暗点，“看这里，还有这里…活性越高，损伤越快。”
“就没有办法修复或者减缓吗？”键盘皱眉。
“常规手段效果微乎其微。”吴医生摇头，眼中带着科研者的狂热和忧虑，“除非…我们能解析出那种纳米共生体自我修复或保护神经元的机制，并加以复制引导。但这需要时间，更需要…叶飞本人更高强度、更稳定的‘配合’。”他看向隔离室内眉头微蹙、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的叶飞，仿佛在看一座亟待挖掘却布满危险陷阱的金矿。
隔离室内。
叶飞的全部心神都沉入那片由意识引导的“星尘之海”。亿万细微的银色光点，如同被驯服的星河，随着他意念的牵引，缓慢而有序地流动、旋转。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次意念指令发出时，神经末梢传来的细微灼痛感，如同用烧红的针尖在脆弱的电路板上刻画。但他强迫自己忽略。
小雨那张苍白却带着渴望的脸，周天雄眼中深沉的绝望与疯狂，老赵临终的托付，还有“泥塘”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那些扭曲的“感染者”…这些画面如同沉重的枷锁，鞭策着他，也禁锢着他。他需要力量！哪怕这力量会燃烧他的生命和理智！他需要一把能撕开维兰德黑幕、能保护他想保护之人的刀！哪怕这把刀，最终会割伤他自己。
他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引导一小簇星尘微粒向指尖汇聚。
嗡…
一点针尖大小的、极其微弱黯淡的银色光晕，艰难地在他食指尖端凝聚、闪烁。这一次，比上次清晰了一丝，也稳定了一瞬！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虽然凝聚的瞬间太阳穴便传来尖锐的刺痛，但叶飞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振奋！
能行！只要不断练习，不断承受，他就能掌握更多！哪怕代价是脑死亡！
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试图维持那一点微光更久一些时——
“滋——！！！”
一阵极其尖锐、高亢、仿佛能首接穿透颅骨和耳膜的金属摩擦声，毫无征兆地在隔离室内响起！声音的频率高到超越了人耳的正常感知极限，变成一种纯粹的、针对神经的物理攻击！
“呃啊——！”叶飞如遭雷击！抱头惨叫！凝聚在指尖的微光瞬间溃散！脑中那原本有序流淌的“星尘之海”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暴走！亿万银色的光点疯狂乱窜，互相撞击，释放出狂暴的能量乱流！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大脑的每一根神经上疯狂穿刺、搅动！眼前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和扭曲的色块淹没！耳中是尖锐的耳鸣和幻听！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从软垫上滚落在地！
“警告！警告！目标脑电波出现超高频紊乱！神经递质风暴！纳米集群活性失控飙升！突破安全阈值！”隔离室外，刺耳的警报声响成一片！监控屏幕上，代表叶飞生命体征的曲线疯狂跳动，脑部扫描影像中，大片区域亮起触目惊心的红色！
“高频声波！是高频声波攻击！”吴医生脸色煞白，瞬间明白了维兰德的手段！他对着通讯器嘶吼，“快！切断所有电源！物理隔音！注射强力镇静剂和神经抑制剂！快啊！”
“键盘”手指快如闪电，试图锁定声波来源和入侵路径：“妈的！信号源不在外部网络！是内部！有人提前在隔离室的通风管道里埋了微型发射器！物理触发！无法远程关闭！”
“铁砧！”吴医生对着冲进来的“铁砧”吼道，“通风管道！在叶飞头顶正上方那段！拆了它！”
“铁砧”二话不说，如同人形凶兽，首接撞开隔离室的门（特殊合金门在内部紧急情况下可物理破开），无视了地上痛苦翻滚抽搐的叶飞，一个箭步冲到通风口下方，铁拳带着恐怖的力量狠狠砸向金属格栅！
“轰！”格栅扭曲变形！露出后面一段管道！他伸手进去，不顾锋利的边缘划破手臂，硬生生将一个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金属装置扯了出来！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踩得粉碎！
刺耳的声波戛然而止。
但叶飞的情况并未好转！他蜷缩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痉挛，口鼻中溢出鲜血，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仿佛濒死的野兽。脑部扫描影像显示，失控的纳米集群能量正在疯狂冲击着多个关键脑区，损伤指数如同火箭般飙升！
“镇静剂！快！”吴医生扑过去，亲自将最大剂量的强力药物推入叶飞静脉。
药物的作用下，叶飞身体的剧烈抽搐终于缓缓平息，但人己陷入深度昏迷，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吴医生看着屏幕上那一片狼藉的数据和触目惊心的损伤标记，脸色灰败：“损伤…太严重了…海马体、前额叶皮层…多处不可逆微观坏死…就算醒来…记忆、认知、情绪控制…都可能…”
“键盘”看着隔离室内一片狼藉和昏迷不醒的叶飞，又看看“铁砧”手中那被踩碎的微型发射器碎片，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后怕：“维兰德…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转移到了这里？还提前埋了陷阱？！”
“有内鬼。” “铁砧”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冰冷的杀意，“而且…级别不低。” 能接触到安全屋核心区域布置的，屈指可数！
…
城市另一端，陈锋临时藏身的安全屋——一个老旧小区里不起眼的出租屋。
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台屏幕碎裂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键盘”冒着风险传给他的一份加密文件——关于林雪的部分基础调查信息。
文件内容有限，但疑点重重：
林雪，国际刑警组织东亚特别行动组探员。履历光鲜，多次参与打击跨国犯罪和恐怖组织行动。但调阅她加入国际刑警前的档案…一片空白！仿佛这个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她出现在红星水泥厂事件和“泥塘”冷却塔的时间点，精准得过分。
在冷却塔内，她展现出的战斗素养和装备，远超普通国际刑警的标准。
最关键的是，“键盘”截获到一段极其短暂、加密等级极高的卫星通讯片段，发自冷却塔战斗后不久，接收方的信号特征…指向维兰德生命塔！
陈锋盯着屏幕上林雪那张在证件照上显得英气而冷静的脸，眼神锐利如刀。这个突然出现、救过他命、又似乎与维兰德有联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她是维兰德安插在国际刑警的棋子？还是…另有所图？
他需要更首接的证据！林雪救下小芽和其他孩子是事实，但维兰德的“礼物”——福利院的爆炸，也紧随其后！这太巧合了！
陈锋的目光落在电脑旁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那是他通过自己的渠道，费尽心思才打听到的，林雪今晚可能的落脚点：城南码头区，一个叫“老锚”的废弃仓库。
去，还是不去？
面对一个实力不明、立场成谜、可能极度危险的女人？
陈锋看了一眼手机里保存的小芽在病床上沉睡（被“铁砧”小队救出后暂时安置在周天雄的秘密医疗点）的照片，又想起福利院爆炸的火光和那些消失的生命。他需要答案！无论这答案有多危险！
他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匕首和一件深色连帽衫，身影融入窗外沉沉的夜色。他要去“老锚”仓库，会一会这位神秘的国际刑警。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出租屋窗外对面楼顶的阴影里，一个红外望远镜的镜头，缓缓移开，对准了陈锋消失的方向。望远镜后面，是一张戴着骷髅面罩的脸。
“幽灵”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鱼饵动了，猎网也该收了。他对着耳麦低语：
“目标陈锋，己离巢，方向城南码头。按B计划，驱赶他进入‘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