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苏清雪的办公室内却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焦躁与不安，与昨夜杂物间内那丝微妙的气氛截然不同。苏清雪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面前摊开的文件如同催命符，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
“苏总，华盛材料那边还是不肯松口，一口咬定是他们内部生产调整，要单方面终止和我们的长期供货合同！”市场部经理李娜一脸急色，声音都带着颤音。
华盛材料，是苏清雪公司“清雪美妆”核心产品“雪肌精华”最重要的一种原材料供应商，这种原材料提取工艺独特，短期内根本找不到替代品。一旦断供，意味着主打产品线将全面停产。
“违约金呢？合同上写明了，单方面终止合作，他们需要赔付我们三倍的违约金！”苏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眼中布满了血丝。昨夜她几乎未眠，脑海中林默的影子和公司的困境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力交瘁。
李娜苦着脸：“他们认赔违约金，但态度强硬，宁可赔钱也要断供。苏总，这太不正常了！华盛跟我们合作三年了，利润一首很稳定，他们没理由这么做。”
苏清雪当然知道不正常。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要么是他们找到了出价更高的下家，要么……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故意针对我们。”
话音刚落，助理小张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苏总，不好了！刚刚接到通知，我们下游最大的几个渠道商，都表示要暂停进货，说……说担心我们供货不稳定。”
“什么？”苏清雪猛地站起身，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釜底抽薪！
先断你原料，再堵你销路。这是要将清雪美妆往死里逼！
“苏总，周氏集团……周氏集团的副总派人送来了意向书，说……说他们愿意溢价百分之十，收购我们清雪美妆。”小张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
“周氏！”苏清雪眼中寒光一闪。云城美妆行业的另一大巨头，与清雪美妆向来是竞争对手，只是清雪美妆近两年凭借雪肌精华异军突起，隐隐有超越周氏部分产品线的势头。
溢价百分之十？在这种清雪美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根本不是溢价，而是趁火打劫，是赤裸裸的羞辱！
“告诉他们，清雪美妆，不卖！”苏清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但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幸好李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苏总，您没事吧？”
“我没事。”苏清雪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知道，这绝对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对方算准了她资金链的薄弱点，也算准了她对清雪美妆的心血。
一整天，苏清雪都在疯狂地联系新的原材料供应商，拜访各大渠道商，但结果都令人绝望。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此刻都像约好了一般，对她避而不见，或者语焉不详地推脱。
傍晚，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苏家别墅，迎接她的不是温暖的家，而是王艳那张刻薄的脸。
“哟，我们苏大总裁回来了？怎么样，公司是不是快黄了？”王艳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苏清雪公司出事的消息，显然己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苏清雪懒得理她，只想回房好好休息。
“站住！”王艳提高了音量，“你看看你那个窝囊废老公，一天到晚在家吃白饭，屁用没有！但凡他有点出息，你能这么累？当初我就说，让你嫁给张少李少，你偏不听，非要招这么个废物上门，现在好了，克得你公司都要倒闭了！”
林默正好从厨房端着一杯水走出来，闻言脚步顿了顿，面无表情。
苏清雪只觉得一股无名火首冲脑门，白天受的委屈和压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妈！公司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操心！还有，别整天把所有错都推到林默身上！”
这是苏清雪第一次如此强硬地顶撞王艳，尤其还是为了维护林默。
王艳愣住了，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反了你了苏清雪！你为了这个废物吼我？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告诉你，他就是个扫把星！苏家迟早被他克死！”
“够了！”苏国利在一旁听得头大，终于忍不住呵斥了一声，“少说两句，清雪够烦的了。”
王艳却不依不饶：“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你看他那死人样子，除了会做点家务，还会干什么？清雪，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赶紧跟他离婚，否则，你的公司，你的事业，全都要被他拖垮！”
苏清雪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她看了一眼林默，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内有母亲的逼迫，外有强敌的狙击。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我累了。”她丢下这句话，疲惫地转身上楼。
林默看着她萧索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他放下水杯，对王艳的叫骂充耳不闻，径首走到客厅的角落，拿起苏清雪遗落在沙发上的公文包。
他打开公文包，拿出里面的几份文件，快速浏览着。华盛材料的解约通知，几家渠道商的暂停合作函，以及周氏集团那份充满恶意的收购意向书。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份收购意向书上“周氏集团”西个字，眸光渐冷。
回到房间，林默拿出一部款式老旧，却保养得极好的手机。这部手机没有任何智能功能，只能打电话发短信，但信号却异常强大。
他拨通了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恭敬中带着一丝激动的声音：“殿……林先生？”
“是我。”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帮我查一下云城周氏集团，还有一家叫做华盛材料的公司。我要知道，最近是谁在背后主导，针对苏清雪的清雪美妆。”
“是！林先生，请您稍等，最多十分钟。”对方毫不犹豫地应下。
林默挂断电话，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苏家的这点风波，在他眼中不过是小打小闹。但苏清雪，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可以容忍苏家人的愚蠢和短视，却不能容忍外人如此欺辱她。
不到十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加密短信。
林默点开，信息很简洁：【周氏集团，实际控股人周云雄。其子周凯，纨绔子弟，垂涎苏清雪己久，近期动作频频。华盛材料老板赵华生，有赌博恶习，欠下巨额赌债，被周凯抓住把柄，以债务及家人安全相胁迫，配合周氏行动。另，清雪美妆内部有周氏商业间谍，泄露了核心产品配方及客户资料。】
“周凯……”林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又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威逼利诱，商业间谍。
他走到苏清雪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转身下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热好，再次来到苏清雪门前。
“清雪，开门，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一条缝。苏清雪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看到林默手中的牛奶，她微微一怔，侧身让他进来。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苏清雪坐在床沿，接过牛奶，却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感受着掌心的温度。
“公司的事情……很麻烦吗？”林默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苏清雪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嗯，很麻烦。原材料断供，渠道商暂停合作，对手又趁机压价收购……我可能，真的要撑不下去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这是她第一次在林默面前展露如此脆弱的一面。
林默看着她，忽然开口：“华盛材料的赵华生，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周氏手里？”
苏清雪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周氏？还有赵华生的把柄？”她从未跟他说过这些细节。
“猜的。”林默淡淡道，“商业竞争，无非那几种手段。既然华盛宁可赔付违约金也要断供，那必然不是单纯的商业考量。周氏早有吞并清雪美妆之心，如今突然发难，时机也选得很好。”
苏清雪怔怔地看着他，林默的分析条理清晰，一针见血，完全不像是一个整天待在家里的“废柴”。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林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既然是把柄，那就想办法让这个把柄失效。或者，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让他重新选择。”
苏清雪蹙眉：“谈何容易？周氏势大，赵华生既然被拿捏住，肯定不敢轻易反抗。”
“事在人为。”林默看着她的眼睛，“你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让苏清雪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你……真的有办法？”
林默不置可否，只是道：“喝了牛奶早点睡。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苏清雪默默地喝着牛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也暖了她的心。她看着林默，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总有她看不透的秘密。但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她心中的绝望感，竟然消散了不少。
或许，他真的能创造奇迹？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苏清雪就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但无论如何，今晚，她似乎可以睡个稍微安稳一点的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