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云霞在脚下流转，柳洛望着前方无垠的天空，嘴唇微动又抿紧。
云谷子宽大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灰白的发丝间偶尔闪过一道青芒。
柳洛心中有很多的疑惑。
他第三次将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老道后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仿佛在无声地警告他不要多言。
王力始终沉默地飘在云谷子另一侧，粗糙的手指绞着衣角。
柳洛几次用眼神示意，甚至故意咳嗽引起注意，可这个往日机灵的伙伴却像变了个人，只顾盯着脚下的云海发呆。
“等到了青霞谷...”
柳洛在心中默念，这个念头像根救命稻草。
他强迫自己观察周围的云层变化，试图记住来时的路。
可放眼望去尽是茫茫云海，偶尔露出的山尖也很快被抛在身后，根本无从辨认方向。
飞行变得异常漫长。
云谷子这次竟连续飞了七日不曾停歇，青色霞光始终稳定如初。
柳洛注意到老道腰间多了个翠玉葫芦，每当飞行时间过长，就会有缕缕青烟从葫芦口溢出，缠绕在云谷子周身。
这大概就是能持续飞行的秘密，柳洛暗自记下这个细节。
第三枚辟谷丹下肚时，柳洛己经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
天空时而碧蓝如洗，时而阴云密布，昼夜交替变得模糊不清。
为保持清醒，他开始在脑中反复推演那本修仙册子的内容。
王力偶尔的搭话成了难得的调剂。
有次他指着远处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飞鸟，说起小时候两人在柳府后院掏鸟窝的糗事。
柳洛配合地笑着，却注意到王力说话时总不自觉摸着左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条红绳，绳结的样式与云谷子束发用的如出一辙。
“前辈，我们多久才能到青霞谷”
王力终于问出这个柳洛憋了许久的问题。
云谷子闻言转身，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露出罕见的和蔼神色：“快了，还有两日。”
老道枯瘦的手掌甚至拍了拍王力肩膀。
“若不是旧伤未愈...”
话未说完，一阵青色雾气从葫芦口喷出，遮住了他瞬间扭曲的面容。
这个回答让柳洛心头一紧。
两日，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最后两日的等待格外煎熬。
每当柳洛觉得时间停滞时，就数自己的心跳。
“到了！”
云谷子的声音惊得柳洛浑身一颤。
顺着老道所指，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连绵群山中，一个巨大的青色光罩如同倒扣的琉璃碗，将整片山脉笼罩其中。
光罩表面流转着玄奥的符文，时而如游鱼般聚散，时而似流星划过。
柳洛下意识地寻找曲春城的参照物，却发现就算把整个城池搬来，也不过是光罩上的一片鳞甲大小。
降落时，青色霞光与护罩接触的瞬间迸发出七彩光晕。
柳洛眯起眼，隐约看到光罩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仙鹤绕峰而飞。
但最震撼的是那座白玉门坊，高逾百丈的立柱上盘绕着栩栩如生的蛟龙雕像，龙睛镶嵌的宝石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门坊下十名灰衣弟子肃立如松。
云谷子甩出的令牌在空中划出青色轨迹，为首弟子接住后，令牌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
柳洛趁机观察这些守门人，他们看似年轻，眼角却都有细密的纹路，持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修为不浅。
“恭迎云师伯回宗！”
整齐的喝声在山谷间回荡。
云谷子收回令牌时，带着柳洛和王力朝着前面走去。
当云谷子迈步向前时，十名弟子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这个细微的回避动作没逃过柳洛的眼睛。
穿过门坊的瞬间，柳洛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仿佛有无数细针轻轻刺入皮肤，又迅速抽离。
他偷瞄王力，发现对方也缩了缩脖子。
云谷子头也不回地解释道：“这是护山大阵的查验，外人擅入会立即触发禁制。”
老道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几缕青烟。
当他们穿过那光罩之后，柳洛只感觉一阵的恍惚。
同时，他感觉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打量自己一样。
可他入目所及之处全都是青蒙蒙一片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那种感觉却是极为真实，让他一时间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当他穿过光罩的瞬间，柳洛眼前豁然开朗。
青霞谷内竟别有洞天，九座翡翠般的山峰呈莲花状排列，峰顶吞吐着五彩云霞。
中央主峰上，一座琉璃宫殿在阳光下折射出万道金芒，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仙音。
脚下的青玉路突然活了过来，路面浮现出流动的银色纹路，像经脉般向西周延伸。
王力惊呼一声，只见路旁突然窜出几株灵草，草叶上凝结的露珠竟泛着淡淡金光。
远处传来潺潺水声，一条浮空的灵溪横贯山谷，溪水不是向下而是向上流淌，在百米高处形成倒悬的瀑布。
“这是天液润福灵泉。”
云谷子袖袍一挥，三人脚下升起青雾，托着他们沿灵溪飞行。
柳洛看见溪底沉着无数晶莹的灵石，不同属性的灵石在水中交织出绚烂的光带。
有尾生着翅膀的银鱼突然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符箓般的纹路。
飞至主峰半腰时，雾气中浮现出无数悬浮的亭台。
这些建筑竟是用整块的灵玉雕成，廊柱上缠绕着会开花的青藤。
最奇的是东南角一座丹房，屋顶的八卦炉喷吐着七色火焰，将云霞都染成了锦缎。
“青霞洞天...”柳洛喃喃自语。
他注意到每座山峰都有光桥相连，桥上行走的修士衣袂飘飘。
有女修驾着芭蕉叶掠过，洒落的花瓣在空中化作荧光。
还有老者骑着青铜酒壶，壶嘴喷出的酒气凝成祥云。
突然一阵异香袭来，王力指着下方惊呼。
原来山谷西侧有片会移动的紫竹林，竹子随着地脉灵气自行变换方位。
林间隐约可见石桌石凳，桌上刻着的棋盘竟是用星辰砂勾勒，黑白云子自行对弈。
“到了。”
云谷子降在一处青石平台。
远处传来钟鸣，惊起群群仙鹤。
那些鹤的羽翼泛着金属光泽，飞过时在空中留下淡青色的轨迹。
柳洛仰头望去，最高处的琉璃殿宇突然门户洞开，一道彩虹自殿内垂落，恰好停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