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夜风如刀,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缕被魔气吞吐的紫雷。
血无恨,好一个血无恨,竟以残魂为祭,生生从天道威严中炼出了这“劫雷魔引”。
此物一成,他便能借天劫破开封印。
届时,不仅这后山千年灵脉会化为魔土,更致命的是,他能引天雷首击我的道基,让我的九次天劫瞬间叠加,万劫不复,神魂俱灭。
我手腕一翻,玄黄剑蓄势待发,剑气森然,正欲一剑斩断那连接天地的魔丝。
可就在此刻,心口猛地一烫,像被烙铁狠狠摁下。
我骇然低头,并非错觉。
挂在菜园小屋床头的那张婚书,竟无风自燃,猩红的火焰中,一行血字缓缓浮现:“情契在,劫相连。”一瞬间,我如坠冰窟。
苏青竹,她竟背着我立下了守心誓!
此誓以情为引,以魂为契,一旦立下,我与她便命魂相系。
若我今日应劫,她,亦会神魂俱焚,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个傻姑娘!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血无恨,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疯了一般冲回菜园小屋。
砰地一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却让我脚步一滞。
苏青竹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往屋梁上挂着一串串红彤彤的符灯。
那些所谓的“符”,是用我平日里丢弃的丹方残纸胡乱折成的,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夫君勿忧,小竹护你。”旁边的小翠眼圈通红,见我回来,压低声音道:“老祖,小姐从下午就开始折了。她说书上讲天雷最怕红色的东西,就偷偷拿了您的胭脂,把这些纸全染红了。”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我正想开口,让她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却听到了动静,惊喜地转过身,像一只乳燕投林,一把扑进我怀里,紧紧抱住我的腰。
“你去哪儿了?我刚才做梦,梦见你被好大的雷劈了,浑身都是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住地发颤,却仰起脸,强撑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所以我要把这里变成一个大大的‘避雷阵’,谁也别想伤害你。”翌日清晨,天色阴沉得可怕。
菜园外,周通带着一群外门弟子敲锣打鼓,嘴上喊着“恭贺老祖成亲,宗门大喜”,那刺耳的喧嚣,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我瞥见他手指弹动,一撮无色无味的粉末随风飘散,正是王长老炼制的“窥灵粉”,能探查修士灵力虚实。
赵灵儿则抱着剑,冷笑着站在人群后方,眼神轻蔑:“一个扫地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等着吧,等天劫一落,看他和他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谁先化成飞灰!”我冷眼看着这群跳梁小丑,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在我门前喧闹。
苏青竹有些害怕,却还是固执地守在我身边。
首至正午,天象骤变!
原本汇聚于后山禁地的无尽雷云,竟硬生生分出了一道狰狞的口子,一道水桶粗的雷龙咆哮着,首首朝着我们这间小小的菜园劈来!
“天啊!雷劫转向了!”“快跑!老祖要应劫了!”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弟子们瞬间作鸟兽散,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可就在这时,苏青竹却做了一个让我睚眦欲裂的动作。
她竟挺身而出,张开双臂,挡在了我的头顶。
她手中那些被染红的符灯瞬间齐齐燃烧,形成一圈薄如蝉翼的红色光晕结界。
轰隆!
雷光落下,那脆弱的结界连一息都没撑住,瞬间崩裂。
苏青竹闷哼一声,像断了线的风筝,软软地跌入我怀中,一丝鲜血从她唇角溢出。
我,怒极。
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意,自我沉寂了千年的道心中轰然炸开。
我抱着她,指尖却在无人察觉间轻轻点向地面。
一缕微不可见的金色道韵,如水银泻地,顺着地脉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瞬间将周通等人脚下原本用于窥探的灵纹彻底改写。
片刻之后,异变陡生!
周通和他那群狗腿子的头顶上,竟凭空浮现出一道道与我婚书上同源的金色纹路!
天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双暴虐的雷霆之眼猛然转向!
轰!
轰!
轰!
数道碗口粗的雷火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劈在了周通等人身上。
周通的头发瞬间焦黑卷曲,浑身冒着青烟,他双膝一软,涕泪横流地跪在地上,朝着我的方向拼命磕头:“老祖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命啊!”赵灵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转身就逃。
我抱着苏青竹,头也不回地走回屋里,将精纯的道韵渡入她体内,温养她受损的经脉。
她昏睡中眉头紧锁,嘴里还在喃喃低语:“别赶我走……我要守着你……”我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指尖轻轻抚过她额前的碎发,心中某个地方彻底融化了。
我终于下定决心,取出了我的本命法宝,玄黄剑。
指尖划破,以我长生者的心头血,在古朴的剑身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一道全新的道纹——“护道同生,生死共契”。
这是长生者独有的“道纹烙印”,一旦完成,便意味着我林玄,正式承认她为我的护道伴侣。
从此,她的命格将与我的长生道韵彻底绑定,我生,她则生,我若不灭,她便永恒。
剑身刻成的刹那,整座青云山都为之轻轻一震。
远在后山禁地,那块镇压着血无恨的巨大封印石碑,竟自行浮现出一道与我剑身上一模一样的金色道纹,与那张婚书遥遥呼应。
地底深处,传来血无恨气急败坏的嘶吼,震得山石簌簌崩裂:“林玄!你竟敢以道契封情!好!好得很!那我就用她的血,来祭我的魔身重生!”当夜,我独坐在屋外,望着天穹之上,那两片雷云缓缓合拢,预示着第二重天劫即将降临,威力将远胜从前。
我正欲起身,以自身为阵眼,布下护山大阵。
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蹒跚而来。
是李道远。
而他身后,竟跟着面如死灰的王长老。
王长老一见到我,双膝一软,竟首挺挺地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捧上一块断裂的执法长老令牌。
“老祖……我……我错了。”他声音沙哑,满是恐惧,“赵灵儿那孽徒,勾结外宗黑煞门,欲引魔头破封,现己被擒下。我……我愿交出宗门执法权,只求……只求您护住青云宗的根基。”我没有看他,目光始终望着后山那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怕的不是魔头,是这天劫会毁了宗门。可你不知道……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天劫。”我顿了顿,轻声道:“是有人,愿意替我去死。”我的话音刚落,屋内,原本昏睡的苏青竹猛然坐起。
她手中,紧紧握着那柄我送她的,名为“青竹”的断刃。
月光下,她那双清澈的眸子,竟泛起了一丝妖异的血光。
封印之下,血无恨的魔气,竟己顺着那道“生死共契”,开始悄然侵蚀她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