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的气息尚未散尽,演武台上一片死寂。
那张本该化为飞灰的婚书,此刻却如神迹般悬浮在半空,焦黑的纸面上,一道道细密的金色纹路自行流转、重构,最终汇成八个熠熠生辉的大字:天认情契,长生可续。
满场抽气声中,王长老的脸己经铁青得如同锅底。
他胡子气得发抖,厉声嘶吼:“妖物作祟!这绝对是妖物作祟!给我毁了它!”
话音未落,他己然亲自出手。
一股磅礴的灵力在他掌心汇聚,化作一枚黑中带紫的“破邪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拍向那张婚书。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破邪印”刚一触碰到婚书上的金色纹路,就像是凡人触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啦”声。
金光猛地暴涨,王长老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倒飞出十几丈远,狼狈地摔在地上。
更让人惊骇的是,他捂着胸口,衣衫破裂处,一个与我袖口上一模一样的长生符印,正赫然浮现,散发着淡淡的金芒。
全场哗然!
“长生符印!是老祖血脉才能激活的长生符印!”
“天啊!王长老的攻击,竟然被婚书反向认证了血脉?”
“这婚书认的不是妖法,认的是林前辈的血脉之力!王长老是老祖后裔,所以才会被符印反噬!”
议论声如浪潮般炸开,王长老又惊又怒,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指着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木杖拄地声传来。
大长老李道远,在周通的搀扶下,缓缓走上演武台。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张婚书,看了许久,忽然仰天大笑三声,笑声苍凉而欣慰。
“哈哈!哈哈哈!天意昭昭啊!十万年前,老祖于后山封魔,庇佑青玄至今。十万年后,天雷为媒,金契为证!此女,当为我青玄宗的护道之人!”
他声如洪钟,传遍整个青玄宗。
“我以大长老之名宣布:自今日起,苏青竹,为我青玄宗‘护道使’,位同长老,执掌后山禁地令符!凡辱其者,等同于辱我宗门根基!”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有异议。
王长老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周通一把死死拉住。
周通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长老……您冷静点!您没看见那婚书上的雷纹吗?那可是天雷的印记!要是……要是那位林前辈真是咱们那位老祖宗,别说认个亲,咱们都得跪着给他扫地!”
王长老身体一僵,面如死灰。
台下,苏青竹早己挣脱了同门的搀扶,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三两步蹦跳着扑到我面前。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里面仿佛盛满了星辰大海。
“老林!你看见了吧!连老天爷都帮你娶我,你还躲什么?”
我看着她那张因激动而通红的小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天认的是劫,不是婚。”
她却不依不饶,从怀里宝贝似的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书册。
我定睛一看,心头一跳,那竟是我昨夜随手丢弃的《驻颜丹》手稿。
而在手稿的背面,用鲜血画着一个歪歪扭扭、却无比坚定的同心结。
“我昨夜对着它发了誓!”她举着手稿,的食指上还有一个清晰的牙印,“我苏青竹对天起誓,此生只嫁林玄一人。若你不应,我便立刻转修无情道,从此斩断七情六欲,不笑不哭,不成仙,便成魔!”
我心头剧震。
长生十万年,我看过太多修士为了大道舍弃情感,也见过太多人因情所困堕入魔道。
可我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敢以自己的道途、自己的命,来赌我一个人的心。
她这是在用她的未来,逼我面对自己的过去。
我没有回答她,转身,一步步走向后山。
封印碑依旧静静矗立,但地底深处,血无恨那怨毒的残魂感应到了我的心绪波动,发出了幸灾乐祸的低语。
“林玄……哈哈哈……你动情了!你的心乱了!长生者的九重天劫,最忌讳的便是情劫!你死定了!你这一劫,必将魂飞魄散!”
我眼神一冷,懒得与他废话,抬手便是一掌。
雄浑的长生道韵毫无保留地灌入碑心,金色的符文瞬间亮起,将那魔头的嘶吼死死压了回去。
封印,再度加固。
可就在我收手的一瞬间,腰间的玄黄剑突然“锵”地一声,自行脱鞘三寸。
剑灵急切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主人!天道己然记录下‘情劫启’三字!您的第二重天劫,己因此提前,将在七日后降临!但是……但是天道也留下了一线生机,若有人能为您立下‘守心誓’,以自身道心为您护法,可削三成雷威!”
我瞳孔骤然一缩。
竟还有此等变数?
守心誓,那是上古时期道侣之间,一方为另一方渡劫时才使用的秘法,以自身气运与道心为引,分担天威。
此法早己失传,想不到竟是应付我这情劫的关键。
当夜,我避开所有人,潜入了藏经阁最深处,想从古老的玉简中寻到《守心誓》的蛛丝马迹。
可当我推开那扇尘封的门时,却愣住了。
阁楼中央,青玄宗初代祖师的灵位前,一道清瘦的身影正跪在那里。
是苏青竹。
她手中持着三支清香,香头燃着微弱的火光,映着她无比虔诚的脸。
她清亮而坚定的声音,在寂静的藏经阁内回响。
“青玄宗弟子苏青竹,在此立誓。愿以吾之一生,守林玄之道,护青玄之门。以我道心,为他守心;以我气运,为他承运。此誓,天地共鉴,神魂为证!若违此誓,魂散魄灭,永堕轮回!”
话音落下,三支清香“轰”的一下,骤然燃尽!
那供奉了十万年的祖师灵位,竟猛地爆发出万丈金光。
光芒中,一道模糊而威严的虚影缓缓浮现,他低头凝视着苏青竹,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
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响彻我的识海:“情非劫,而是道。此女,可为护道者之伴。”
我站在门外的阴影里,全身僵硬。
手中的玄黄剑发出阵阵嗡鸣,如泣如诉。
良久,我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那道跪在金光中的身影,低不可闻地道:
“……傻丫头,我答应你。”
那一夜,我没再回后山。
天亮时,我推开藏经阁的门,决定先回我的菜园看看。
既然应下了,总得知会她一声。
可当我走到那熟悉的小径尽头时,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