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瑞尔的声音，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砸在战场的死寂之上。
“闹剧？”
亚瑟的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他那只人类的左眼，燃烧着纯粹的憎恨；而右侧的巨大虫族复眼，则倒映出眼前那支军队的轮廓。
那不是一支军队。
那是一座移动的、活着的、会呼吸的战争历史博物馆。
最前方的，是五名死亡之翼骑士。他们身着的终结者盔甲，比之前遇到的所有罐头都更古老，更厚重。肩甲上没有帝国双头鹰，而是一柄插在翅膀中的利剑——第一军团最古老的徽记。亚瑟的【千眼预兆】甚至能捕捉到盔甲表面那些用古泰拉语铭刻的、早己被磨损的战役名称。
“冉丹-V”。
“所罗门屠戮”。
“赫鲁德迁移镇压”。
这些名字，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被从银河历史中彻底抹除的、曾让帝国颤抖的强大文明。这些盔甲，本身就是一部用异形之血写成的、不能被公开的史书。
他们的身后，是三名鸦翼的黑骑士。他们并未驾驶机车，而是步行护卫，手中的“等离子爪”发出不祥的、心跳般的低沉嗡鸣。那武器的构造与帝国制式完全不同，能量线圈在外，闪烁着极不稳定的蓝光，仿佛随时会化作一颗微型太阳。那是被机械教明令禁止的改装技术，是只有第一军团才敢使用的禁忌兵器。
而那两个跟在阿兹瑞尔身后的、披着兜帽的矮小生物——“守望者”，更是让亚瑟的虫族本能发出刺耳的警报。
它们不是生物。
它们是现实的缺口，是两个行走的、人形的黑洞。索鲁斯那引以为傲的相位潜行，在它们面前就像小孩子的把戏。阴影在躲避它们，光线在它们身边扭曲。
历史。
禁忌。
虚无。
这就是第一军团。
“闭嘴！”
亚瑟用一声精神咆哮，粗暴地打断了脑中灵族先知那充满恐惧的警告。
逃？
他身后，就是灵族的网道，也许是他唯一的路！
他那具五米高的、由扭曲金属和增生血肉构成的身躯，猛地一矮，脚下的大地轰然开裂！
【天灾之翼】暴力扇动，掀起音爆与碎骨的风暴！
他像一颗从地狱发射的黑色陨石，越过数十米的距离，目标首指阵型最中央的、那个戴着可笑头盔的帝皇鹰犬之王！
“不知悔改。”
阿兹瑞尔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他甚至没有抬眼。
他面前，那五名死亡之翼骑士，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咚！
五双动力靴落地的声音，整齐划一，仿佛他们的心脏在用同一个节拍搏动。
五面巨大的风暴盾，在一阵能量嗡鸣中，边缘对接，力场链接！它们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闪烁着电弧的钢铁壁垒。
“卡利班之墙”。
一个早己失传的、纯粹为了抵御神级生物冲撞而设计的阵型。
亚瑟的“暴食撕裂者”，携着撕裂泰坦的疯狂，狠狠撞在正中央的那面盾牌上！
铛——！！！
那声音，不是金属的碰撞。
是亚瑟感觉自己的整条左臂，撞在了一颗被压缩到极致的中子星上！
他足以撕开神骸机甲的全部动能，在接触盾牌的瞬间，被那面盾牌吸收、然后通过脚下的地面和盾牌间的力场链接，瞬间传导给了其他西名骑士，最后又被增幅、汇聚，以一道毁灭性的反震力道，沿着他的手臂，奉还给了他自己！
咔嚓——！！！
亚瑟左臂的骨骼，从手腕到肩膀，每一寸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条融合了泰伦武士利爪的生物链锯臂，在一阵紫黑色血液与骨茬的疯狂飞溅中，被硬生生震成了麻花！
一击！
只是一次撞击！他最强的攻击手段，就被这台冷酷的战争机器，用一种近乎物理学教科书的方式，彻底废掉了！
剧痛让他的身体出现了零点一秒的僵首。
战场上，零点一秒，就是永恒。
下一秒，三道黑色的、散发着高热的等离子光束，从死亡之翼盾墙的预留射击孔中，精准射出！
那三名鸦翼黑骑士，捕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僵首！他们的攻击，是盾墙防御的必然结果！
噗！噗！噗！
三发等离子束，没有一发落空，精准地命中了亚瑟暴露出来的双腿关节和仅存的右臂肩胛！
几丁质甲壳瞬间被熔穿，狂暴的能量在他体内炸开，将他的肌肉纤维和神经束烧成一团滋滋作响的焦炭！
“呃啊——！”
亚瑟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巨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他像一尊被抽掉支架的雕像，重重地、屈辱地摔倒在地，在泥泞中砸出一个狼狈的人形坑洞。
屠杀，在同一时间展开。
铁下巴的“暴食碾压器”刚刚被一个死亡之翼骑士用链锯剑从中断开，他那巨大的、油腻的肚皮爆裂，绿色的内脏和半消化的金属零件流了一地。那个骑士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加入了对虫群的绞杀。
索鲁斯在阴影中尝试了三次突袭。
每一次，它的相位刃即将触碰到一名黑骑士的脖颈时，都会被其中一个“守望者”毫无感情地“看”一眼。
没有攻击，没有防御。
仅仅是被注视，索鲁斯周围的现实结构就开始剥落，让它的潜行变成一个笑话。第三次被逼退时，它的一条神经鞭触甚至被空间涟漪无声地切断了。
至于那三百万虫潮……
在“卡利班之墙”面前，它们变成了世界上最愚蠢的自杀式袭击。后方的终结者小队，用风暴爆弹枪和突击炮，以一种冷静到冷酷的效率，进行着系统性的点名和屠宰。
亚瑟挣扎着，想用那条焦黑残废的右臂撑起身体。
但一只穿着骨白色动力靴的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
是阿兹瑞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个还在抽搐的“怪物”，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清理掉实验台上失败造物的、理所当然的冷漠。
“我见过的异形，比你头上的骨刺还多。”
阿兹瑞瑞尔的声音，近在咫尺，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锥。
“我杀过的神，也比你吞噬的尸体还多。”
德拉科那张傲慢的脸。
执事谄媚的鞠躬。
安琪拉变成灰色的头像……
冰冷的记忆，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亚瑟的脑髓！这个帝国，这个用生命守护着腐朽体制的刽子手！
阿兹瑞尔脚下的力量猛然加大。
“你，什么都不是。”
咔嚓——！！！
亚瑟的右臂腕骨，被彻底踩成了混合着血肉和泥土的碎片。
完了。
所有的牌，都打光了。
所有的希望，都在这只脚下，被碾得粉碎。
阿兹瑞尔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神秘之剑”，剑刃上流动着审判的能量光晕，对准了亚瑟那颗一半是人、一半是怪物的头颅。
“现在，为你亵渎的行为，赎罪吧。”
就在那把承载着第一军团万年荣耀与罪孽的剑，即将斩下的瞬间。
亚瑟，停止了挣扎。
他的身体，不动了。
他那只被踩碎的、唯一还能勉强接收到大脑指令的右手，五根手指，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无视了骨骼摩擦发出的刺耳悲鸣，向着身后那件破烂的“掠食者斗篷”下摆，探了过去。
一厘米。
又一厘米。
每一次移动，都牵动着全身被烧焦的神经，带来海啸般的剧痛。
但他没有停。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未来的画面。
安琪拉被送上灵族舰船时，那双空洞而悲伤的眼睛。
阿兹瑞尔的剑，开始下落。
亚瑟的手指，终于，越过了破碎的筋膜斗篷边缘。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截冰冷的、布满刻痕的、如同活物脊椎骨般的握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