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恶臭，瞬间灌满了亚瑟的口鼻。
是工业废料、腐烂血肉和亿万吨钢铁锈蚀后混合出的、属于泰拉最底层的味道。
他从几十米高的垃圾通道坠下，砸进粘稠的排污暗河。
剧痛从全身每一处骨骼缝隙里传来，但他顾不上。
手腕上，破旧终端的光屏亮着。
安琪拉的医疗账单，那个血红色的倒计时，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68:45:12】
时间在流逝。
他必须活下去。
他必须搞到钱。
“哗啦——”
不远处的水面下，传来金属刮擦岩壁的刺耳声响。
一个庞大的、长着金属利齿的阴影，缓缓游过。
深渊潜猎者。
下巢水道里的顶级掠食者，半血肉，半机械的怪物。
亚瑟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将自己和安琪拉的医疗舱死死贴在一根粗大的管道背后。
他不是猎人。
是猎物。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任何人类语言的意志，首接在他脑中响起。
那声音没有情绪，只有如同宇宙法则般的指令。
【饥饿…】
【目标…富含生物质…】
【掠食…进化…】
是血脉里的声音！
是那个沉睡了十九年的“虫巢”在对他下令！
亚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向那头潜猎者，眼神变了。
恐惧还在，但一种更原始、更疯狂的渴望，从基因的深渊里爬了出来，攫住了他的心脏。
食物。
那不是怪物。
是食物！
他需要力量。
审判庭的走狗就在上面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现在这副样子，连一个风暴兵都打不过。
他必须冒险！
潜猎者没有发现他，但亚瑟的目标出现了。
一头体型小一圈、身上还淌着血的同类，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厮杀，正一瘸一拐地跟在大的后面。
伤员。
机会！
亚瑟没有犹豫。
用骨刃猛的割断了头顶一根悬吊的废弃缆绳。
“噗通！”
缆绳砸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那头大的潜猎者被惊动，立刻掉头冲了过去，用巨大的金属颚撕咬着缆绳。
就是现在！
亚瑟像离膛的子弹，从管道后猛扑向那头受伤的潜猎者！
同时将所有的能量都灌注在左臂的骨刃上。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最纯粹的、为了生存的搏杀！
“噗嗤！”
骨刃狠狠刺入了潜猎者背部的伤口！
“吼——！”
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猛地甩动身体。
亚瑟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甩飞，重重撞在岩壁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潜猎者调转过头，那只完好的电子眼锁定了亚瑟，闪烁着残忍的红光。
它张开布满破碎铁片的嘴，朝亚瑟的头颅咬来！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亚瑟的肾上腺素飙到了极限。
他没有躲闪，反而迎了上去！
他用完好的右臂，死死抱住潜猎者的上颚，然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连同左臂的骨刃，一起送进了怪物的喉咙！
“咔嚓！”
骨刃从怪物的后颈处穿出，带出一捧滚烫的机油和腥臭的黑血！
潜猎者的动作停滞了。
电子眼里的红光，缓缓熄灭。
亚瑟赢了。
他瘫在怪物身上，大口喘着粗气。
但下一秒，那股源自灵魂的饥饿感，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吞噬…】
【吞噬！！！】
他无法抗拒。
他也不想抗拒。
他将插在怪物喉咙里的骨刃，又往深处捅了捅。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从骨刃上传来！
那不是在喝血，是在抽干有机体与能量！
潜猎者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
它血肉中的能量、基因中的信息、甚至残存的战斗本能，都化作一股狂暴的洪流，顺着骨刃，野蛮地冲进亚瑟的身体！
“啊啊啊——！”
亚瑟发出了不似人类的惨叫。
他看到了！
看到了这头怪物的一生！
在污泥中孵化，第一次撕咬同类，被更强的怪物咬断一条腿，还有…在下水道的某个角落，它看到了一个地方。
一个巨大的、用废弃反应堆改造的圆形场地。
无数像它一样的怪物，在里面疯狂地撕咬、搏杀。
周围，是挥舞着信用芯片、疯狂嘶吼下注的各路恶棍。
场地中央，高悬着一个用霓虹灯管组成的、扭曲的徽记。
三只交缠在一起的、正在互相撕咬的野狗。
“污水坑”！
下巢最臭名昭著的黑市角斗场！
记忆的洪流冲刷而过。
亚瑟感觉自己快要被撑爆了。
他手臂上的伤口，在蠕动中愈合。
断裂的肋骨，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自行接续。
一股全新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首撞。
【进化…完成。】
【新能力获取：劣等机械化组织感应。】
他抬起手，能清晰地“看”到那头被吸干的潜猎者体内，每一处金属零件的位置。
他看向自己的左臂。
骨刃的表面，覆盖上了一层暗淡的、类似金属的角质层。
更坚固，更锋利。
他站起身，一脚踩碎了潜猎者干瘪的头颅。
他抬起手腕。
【68:10:03】
倒计时依旧刺眼。
但他不再迷茫。
他看向记忆中那个角斗场的方向。
那里，有钱。
那里，有更多的……
食物。
亚瑟扛起安琪拉的医疗舱，一言不发，迈开脚步，趟过齐腰深的恶臭河水，朝着那片黑暗中的血腥之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