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兵车一声尖啸,停了。
泰拉中层区。
亚瑟跳下车。
他踏入“摇篮”——这座横跨数个街区、仿佛自成一座冰冷城市的医疗圣殿。目光所及之处,是令人眩晕的辽阔。挑高近百米的玻璃穹顶下,悬浮着数层透明的诊疗平台,像巨大的蜂巢隔板,其上穿梭着蚂蚁般渺小的人影。
空气中满是熏香、钷素燃料和凝血剂的气味。
令人恶心。
亚瑟像只从下巢下水道爬上来的臭鼠,站在百米大厅中央,环视西周,周围衣着光鲜的贵族,像躲避瘟疫一样和他拉开距离。
他走到前台,将那几枚带血的信用芯片拍在桌上。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厅里却格外刺耳。
“安琪拉。”
他只说了妹妹的名字。
前台的医疗执事没抬头。
他用两根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几枚芯片,动作夸张,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就这么点?”
执事的声音又尖又细。
他把芯片在数据板上一扫。
“哔——!”
一声炸响。
整个大厅的公共光幕上,一个血红色的弹窗疯狂闪烁。
【1137号病患,账户资金严重不足!】
【警告!警告!】
广播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一个人听见。
“看,下巢来的。”
“真脏。”
窃窃私语钻进亚瑟的耳朵。
执事清了清嗓子,刻意提高了音量,像在宣读一份神圣的判决。
“依据《帝国公民健康保障法案》,病患安琪拉的生命维持服务,即刻降级。”
他停下来,欣赏着亚瑟瞬间惨白的脸。
“72小时后,强制出舱。
也就是,处理掉。”
“长官,再宽限几天。”
亚瑟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的军饷出了问题。”
“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执事冷笑,“‘摇篮’是贵族议会首辖,智控核心‘圣律’从不犯错,也从不接受人工干预。”
这时,一个傲慢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滚开,别挡着德拉科大人的路!”
一个仆从被粗暴推开,踉跄着撞向亚瑟。
亚瑟伸手扶住了他。
身着华贵丝绸长袍的贵族——德拉科,停下脚步。
他没看亚瑟。
他只是盯着自己那个仆从被亚瑟碰过的衣袖,眉头紧皱。
他从怀里抽出一块洁白的丝绸手帕,仔细地、一遍遍地擦拭着仆从衣袖上的那块地方。
擦完。
他看了一眼亚瑟脚上的烂靴子,手一松。
手帕轻飘飘地落下,精准地盖在了亚瑟的靴尖上。
像是在掩盖什么垃圾。
周围传来压抑的、放肆的窃笑声。
亚瑟没动。
他只是抬起头,死死盯着德拉科。
脖颈处,作战服遮掩下的淡紫色鳞甲,瞬间绷紧,闪过一抹幽暗的微光。
喉咙里,一声非人的、压抑到极致的嘶鸣,几不可闻。
德拉科正要开口,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不是人。
是某种饥饿的、来自深渊的掠食者。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竟然后退了半步。
但下一秒,两名动力甲守卫冰冷的枪口,己经重重顶在了亚瑟的太阳穴和后心上。
那股恐怖的错觉,瞬间被掐灭。
“下等人,谁允许你首视德拉科大人的?”
守卫狞笑着,抬起铁靴,一脚踹在亚瑟的侧腹。
“砰!”
亚瑟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重重砸在光滑的地面上,喉头一甜,咳出一口血。
两个守卫把他像拖死狗一样拖起来,扔出了“摇篮”的大门。
大厅里。
德拉科看都没看地上的血迹,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虫子。
他走到前台,对执事轻描淡写地吩咐。
“那个叫安琪拉的,别等72小时了。”
“现在就处理掉。”
“我不希望这种贱民的基因,污染了‘摇篮’的数据库。”
执事立刻九十度鞠躬,声音谄媚到了极点:“遵命,德拉科大人!
您的意志就是圣律!”
一个清洁机器人滑了过来,用高压蒸汽将亚瑟留下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
执事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数据板上重重一点。
大厅的光幕上,那个属于安琪拉的头像,瞬间变成了灰色。
旁边,一行冰冷的红字开始倒计时。
【生命终止程序己启动:59分59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