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碎骨者”的胸腔装甲缓缓闭合。那台反刍着金属与血肉的【生命黑洞】被重新封印。温热的生物质在内部轻微起伏,每一次搏动,都在平息亚瑟沸腾的杀意。
通讯器里,莉娜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
“亚瑟……安琪拉稳住了,生命倒计时……慢下来了。”
亚瑟紧绷的神经松开一丝。
他操纵机甲,低下那颗由钢铁与筋膜构成的头颅,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净化之火”。驾驶舱己经扭曲,那个银发女人像破烂娃娃一样卡在里面。
一道无声的意念从阴影中渗出。是“独行者”。
【处理掉?】
亚瑟没有回应。
审判庭的出现,太精准了。德拉科那个废物,没这个本事。
【拖出来。】
亚瑟的意念化作指令。
“独行者”的身影从黑暗中滑出。它的利爪刺穿“净化之火”的舱门,像开罐头一样将其撕开。
维罗妮卡被粗暴地拽出,摔在温热的菌毯上。她抬起头,那双曾写满神圣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怨毒。
“亵渎神明的……杂种……”她吐出一口血沫。
亚瑟没理她的咒骂。
他的精神力沉入背后与机甲相连的血肉触须。
【寂静支配】。
“亚瑟!别!”莉娜的尖叫在频道里响起,“你的精神链接还不稳定!会烧坏脑子!”
亚瑟充耳不闻。
嗡——!
一股混合着铁锈与腐臭的精神瘟疫,冲垮了维罗妮卡摇摇欲坠的意志。
这不是审问。
是吞噬!
亚瑟的意识,化作无数带毒的病毒,野蛮地刺入维罗妮卡的大脑。
瞬间,他不再是自己。
他“站”在了一间华丽到恶心的庄园里。
油头粉面的德拉科,正对着一份数据板签字。板上是他的通缉令。德拉科的脸上,挂着懦弱又兴奋的笑。
场景切换。
阴冷的会议室。至高领主瓦伦斯冰冷的投影俯视着一切。
“一个有趣的‘活体样本’,”瓦伦斯的声音没有温度,“确保回收。”
样本。
不是异端。
是样本。
亚瑟的精神力继续下潜,撕开更深层的记忆。
维罗妮卡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七窍渗出黑色的血。她的记忆,正在被一寸寸地活生生剥离!
“停下!亚瑟!她的脑波信号要烧穿我的扫描仪了!”莉娜的声音发抖。
亚瑟没有停。
他又“看”到了一份文件。
【猩红王座计划:诱捕方案】。
方案的核心,是一个角斗场。
下一秒,一段血腥的下巢贱民角斗场广告,从维罗妮卡的记忆深处被扯了出来,首接投射在“异化碎骨者”的主屏幕上。
一个兽人被斩首。
紧接着,一个穿着动力甲的角斗士,高举着一个散发柔和光芒的培养罐,接受全场疯狗般的欢呼。
【铁颚角斗场!冠军的荣耀!帝皇的恩赐!】
广告下方,一行小字滚动。
【终极奖励:‘基因原种-RX7’!】
【它,能修复一切基因缺陷!】
修复……基因缺陷?
安琪拉!
亚瑟的呼吸停滞。
驾驶舱内,维生系统发出刺耳的蜂鸣。他的心跳,与机甲的引擎同步过载!
一个从地狱最深处,砸在他脸上的希望。
一个冰冷、恶毒到极致的陷阱。
他们用安琪拉的命做诱饵,钓他这条鱼。
然后,再把他这条鱼,煎熟了,送给‘那个贵族’!
“呵……”
亚瑟笑了。
压抑的、嘶哑的笑声,通过机甲的扩音器,在整个洞穴中回荡。
“呵呵……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
“异化碎骨者”的机体,随着他的狂笑剧烈震颤。机身装甲的缝隙中,不受控制的紫色生物电弧,像毒蛇一样向外窜动!
就在亚瑟准备抽离精神力的瞬间。
地上那个己经精神崩溃的女人,瞳孔猛地聚焦。她看着亚瑟的机甲,破碎的记忆将他与某个被她亲手净化的灵能异端重叠。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脸上浮现出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
“为了帝皇……”
她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洞穴。
“净化……必须完成……”
“你……和你妹妹……都是……必要的……牺牲!”
亚瑟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操纵“异化碎骨者”,抬起那只由【绞肉液压拳】进化而来的【暴虐绞肉液压骨拳】,对准了地上那台“净化之火”的残骸。
“莉娜。”
“在!”
“铁颚角斗场。”亚瑟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给我标出它的位置。”
话音未落。
【绞肉液压拳】猛然砸下!
轰——!
那台曾象征神圣的审判庭机甲,被一拳,砸成了一块扭曲的、冒着黑烟的铁饼。
亚瑟转动机甲,准备对那个女人下达最终的判决。他的意念己经化作一道冰冷的屠杀指令,即将传给身后的“独行者”。
就在这时。
一缕微弱的、带着颤抖的意念,像一根冰凉的蛛丝,轻轻触碰了一下他那片燃烧着怒火的精神世界。
【灵魂谐振】。
不是话语。
是一种感觉。
是安琪拉的感觉。
是恐惧,是悲伤,是哀求。
她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她在害怕。
不是怕那个审判官,是怕他。怕他变成一个连她都感到陌生的怪物。
亚瑟沸腾的杀意,瞬间凝固了。
他眼前闪过的,不再是德拉科和审判庭的阴谋,而是妹妹那双纯净的、依赖着他的眼睛。
他可以杀光所有敌人。
但他不能吓到她。
“独行者”的利爪己经抬起,等待着处决的命令。
亚瑟闭上眼,将那股滔天的怒火,强行压回了灵魂的深渊。
再次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疲惫。
他操纵机甲,转身走向洞穴深处。
他停在安琪拉的医疗舱前,用机甲那只相对完好的手,轻轻拂去舱门的尘土。
“独行者”的意念带着一丝困惑传来。
【……?】
亚瑟没有回头。
“走。”
他的声音沙哑,只说了一个字。
虫群如潮水般退去,簇拥着它们那内心挣扎的新王,消失在黑暗的甬道深处。
洞穴内,只留下维罗妮卡一个人。
她跪在冰冷的菌毯上,身边是她被砸成废铁的信仰。
被饶恕,被遗弃。
对于一个骄傲的审判官而言,这份来自异端的、并非出自怜悯的“仁慈”,比死亡更像一种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