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
维罗妮卡的声音从“净化之火”的扩音器中传出，带着一种被亵渎后的、淬了冰的傲慢。
“异端，没有资格与帝国审判庭讨价还价。”
亚瑟没再说话。
语言对疯子无效。
他抬起“异化碎骨者”狰狞的骨刃，对准了“净化之火”那条被废掉的左臂。
噗嗤！
骨刃精准地刺入臂甲的断裂处，旋转，发力！
“滋啦——！”
神圣的白色装甲被从内部野蛮地撕开，无数烧得焦黑的电缆和液压管线，像被扯断的筋腱，被活生生搅成一团冒着黑烟的废铁。
“啊——！”
驾驶舱内，维罗妮卡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的痛哼。
机甲的伤，就是她的伤。
“这只是开始。”
亚瑟冰冷的声音，像手术刀贴着她的耳膜刮过。
“下一只手。”
“然后是腿。”
“我会把你的这身铁皮乌龟壳，一片片拆下来，让你跪在我妹妹的医疗舱前，忏悔。”
“你这个……恶魔！”维罗妮卡的声音在颤抖。
“恶魔？”亚瑟笑了，笑声通过扩音器变得失真而扭曲，“是巢都的上层，是你们的审判庭，把我变成了恶魔。”
骨刃，再次高高举起。
就在这时，内部通讯频道里，莉娜的尖叫声切了进来，带着数据崩溃的哭腔。
“亚瑟！安琪拉的倒计时……不到三分钟了！我们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
亚瑟的动作停住。
他看着那台即使半跪在地，依旧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净化之火”。
他明白了。
对一个用信仰当铠甲的疯子，单纯的肉体痛苦，只会变成她向帝皇邀功的勋章。
必须找到那身铠甲之下的……裂痕。
亚瑟闭上了眼。
驾驶舱内，他后背那些与机甲相连的血肉触须，开始疯狂蠕动。
【寂静支配】！
嗡——！
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暴虐与疯狂的精神力，不再是精准的探针，而是一场肮脏的、混合着铁锈与血腥味的瘟疫，瞬间冲垮了“净化之火”驾驶舱的灵能防壁！
他没有去“搜索”什么记忆。
他只是简单粗暴地，将自己最痛苦、最偏执的念头，狠狠地灌了进去！
【守护她！】
【谁敢动她，谁就得死！】
轰！
维罗妮卡的脑海，炸了。
她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的驾驶舱。
而是一个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下巢区垃圾场。
一个瘦弱的男孩，正跪在垃圾堆里，用一双满是污泥的小手，疯狂地刨着什么。
他找到了一块发了霉的面包。
他欣喜若狂，转身，想要递给谁。
但，伸出那双手的，是她自己。
而面前那个不停咳嗽，眼神怯懦，脸上沾着机油的小男孩，不是安琪拉。
是……里奥。
“姐姐，我饿……”
里奥？
这个被她用三十年的铁律和祈祷，死死埋在记忆坟墓最深处的名字！
不！
滚出去！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她疯狂地用意志抵抗，试图用帝皇的教条重筑精神防线。
但亚瑟的精神力，像跗骨之蛆，像最恶毒的次元石粉末，将他的记忆与她的创伤，野蛮地缝合在了一起！
场景突变！
维罗妮卡驾驶着破烂的“碎骨者”，在枪林弹雨中搏杀，机甲每一次被击中，她都能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但她听到的，却是里奥的哭喊！
“姐姐！救我！我不想走！我没有错！我只是……能看见那些颜色……”
那是二十年前，审判庭的黑甲风暴兵冲进她家，冰冷的锁灵钉插入弟弟的脑仁，锁住了她那刚刚觉醒了的微弱灵能。
她当时，就穿着一身崭新的贵族长裙，躲在父亲身后。
她吓傻了，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是必要的净化。是为了家族的忠诚，是为了帝皇的荣光。
父亲，为了荣誉，将她唯一的弟弟，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了挣够妹妹的医疗费！”战场上的咆哮，像战锤一样砸进她的脑海。
“为了家族的荣耀，里奥的牺牲是大义之举！换做帝皇他也会这么做！”
她当年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此时却有了一丝动摇。
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疯狂交战！
什么是正义？
什么是罪恶？
她引以为傲的铁律，她坚信不疑的信仰，在亚瑟那份纯粹到野蛮的、不讲任何道理的守护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被圣油浸泡过的、一戳就破的羊皮纸！
她看到亚瑟浑身是血，用残破的机甲死死护住身后的医疗舱。
她看到自己穿着华服，冷漠地看着里奥被套上灵能抑制器，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亚瑟，那个异端，那个杂种，那个她眼里的蛆虫……
正在做她当年不敢、不愿、不能做的事！
不……不是这样的……我做的是对的……净化是一种慈悲……净化……
她的精神防线，在自己的记忆和亚瑟行动的野蛮对比下，寸寸龟裂。
“啊——！”
维罗妮卡发出了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
她疯狂地用头盔撞击着控制台，试图将那个叫“里奥”的男孩，将那股属于亚瑟的、肮脏的执念，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但没有用。
亚瑟冰冷的精神力，像最终的神罚，在她的灵魂深处炸响。
但那不是咆哮。
而是一句贴着她耳膜的、只有她能听见的……耳语。
带着一丝好奇，和无尽的嘲弄。
“呵……呵！”
“你的帝皇，替你救你的弟弟了吗？”
“现在，滚开。”
“别挡着我……救我的妹妹。”
一瞬间，万籁俱寂。
维罗妮卡的所有挣扎、所有骄傲、所有信仰，都在这句轻飘飘的耳语中，化为齑粉。
他……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里奥！
这个异端，用他最肮脏的、沾满了下水道污泥的触手，玷污了她最神圣、最隐秘的伤疤！
“啊啊啊啊——！”
维罗妮卡发出彻底崩溃的尖叫。
她颤抖着手，在控制台上胡乱拍打着，像个溺水的人，只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终于，她按下了几个按钮。
笼罩在洞穴上空，那股代表着神圣与净化的灵能干扰，瞬间消失。
洞穴深处。
安琪拉的医疗舱，刺眼的红光停止了闪烁，重新变回了平稳的幽蓝。
危机解除。
亚瑟收回了那场精神瘟疫。
他甚至没再看维罗妮卡一眼，操纵着“异化碎骨者”，转身，一步步走回洞穴深处。
他要去看看他的妹妹。
“净化之火”的驾驶舱门，“嗤”的一声，带着漏气的悲鸣打开了。
维罗妮卡连滚带爬地从里面摔了出来，跪在冰冷的菌毯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吐出的，是上层区精美的、尚未消化的食物残渣。
还有她用弟弟的命换来的，那份所谓的神圣与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