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双剑撕开浓稠的海雾,青紫电芒在剑脊游走如蛇。
彭宴踩着浪尖倒退七步,玄铁靴底在暗红色礁石上犁出两道焦黑沟壑,碎石迸溅处腾起硫磺味的青烟。
三头铁甲龟的妖丹在剑锋下爆裂,墨绿色汁液尚未落地,就被他掌心赤色旋涡卷成细流,半空中凝结成十二枚碧玉般的毒珠叮当坠入锦囊。
远处传来螺号呜咽,少年抹了把溅在睫毛上的妖血,舌尖舔到腥咸时忽然想起柳如是常喝的雪顶银针——那女人总爱把茶盏搁在镇海楼飞檐上,说海雾浸润的茶汤能尝出龙女泪的咸涩。
"一千二百五十六分。"
鎏银战功令在腰间烫得灼人,榜首金纹如活物般游走蠕动,将"彭宴"二字勾勒得愈发狰狞。
彭宴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后槽牙咬碎含着的解毒丹,苦杏仁味混着铁锈味在齿间炸开。
这些炼骨境小妖的毒雾虽不致命,却像千年蛛丝般黏在肺叶褶皱间,每次呼吸都牵扯着万千牛毛细针的刺痛。
潮水退得比往常更快,的礁石群上,数百只藤壶妖正在疯狂分泌黏液,乳白色胶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岩层,将战场化作黏腻的蛛网。
彭宴刚想催动融金神通,忽见海平面炸开十丈高的水柱。
六条覆着青铜骨刺的触须破浪而出,每条末端都卷着锈迹斑斑的断刃,刃口残留着熟悉的阴阳鱼刻痕:竟是三日前被他斩杀的八爪妖同类,只是断肢处新生的肉芽纠缠着深海玄铁,分明是被人用邪术催生再造。
"你们妖族也兴报仇这套?"
少年嗤笑着横剑当胸,足尖点地时模仿剑齿鲳的摆尾动作,鞋帮暗藏的三十六枚鲛鳞同时竖起,在礁石上剐蹭出幽蓝火星。八爪妖的竖瞳泛着诡异紫光,六柄断刃裹挟腥风激射而来,竟暗合六合阵法封死退路。
彭宴不退反进,阴阳剑交叉劈出半月形剑气,暗合《百兽凿脉诀》第七式的"玄龟卸甲",剑芒吞吐间隐约有巨龟虚影昂首嘶鸣。
"铛!"
金属相撞的脆响震得耳膜生疼。断刃在融金神通下化作铁水,却有毒烟顺着剑身蔓延,凝成九头蛇状的瘴气首扑面门。
彭宴闷哼着翻身后跃,掌心赤色旋涡暴涨三寸,竟是将毒烟连同妖气囫囵吞下。
丹田传来火烧般的刺痛,反倒激得他大笑出声,眼角迸裂的血珠坠入旋涡,将饕餮纹身染得愈发鲜艳。
"再来!"
足下礁石轰然炸裂,少年如离弦之箭撞进妖物怀中。
阴阳剑使出最朴实的"力劈华山",剑锋震颤间却暗藏七种妖兽发力技巧:剑齿鲳的腰劲、铁背猿的摆臂、鬼面蛛的弹腿......八爪妖的竖瞳被剑气搅成碎末,彭宴左手五指如钩扣住妖物创口,吞噬神通催动到极致时,背后饕餮虚影竟凝实如生,獠牙开合间将妖物精血吸食殆尽。
"一千二百七十三分..."
喘息声混着海风散入浓雾,彭宴拄着剑单膝跪地。
过度催动神通让视线蒙上血雾,耳畔忽然响起柳如是冷冰冰的警告:"吞噬过甚则经脉淤塞,届时莫求我替你收尸。"
那女人说这话时正用冰蚕丝绞断妖兽喉管,血珠溅在月白衣襟上,倒像雪地里落了红梅。
少年扯着嘴角苦笑,从怀里摸出半壶冰心酿。
这是那女人昨夜扔在他窗台的,琥珀色酒液入喉,竟在经脉中凝成霜纹锁链,将肆虐的妖气压回劳宫穴。
酒壶底还沉着半片冻僵的桃花瓣,也不知是哪个季节的遗物。
海雾忽然翻涌如沸,三十丈外浮起密密麻麻的幽蓝光点,每点蓝光都是铁甲龟背上的磷火,随着潮涌明灭恍若星斗倒悬。
彭宴眯眼数着妖群数量,指尖剑柄处的阴阳鱼纹。
上次见这般阵仗,还是三日前被两百头剑齿鲳围困的时候,那时他刚学会将鲳鱼尾鳍的震颤融入剑招。
"天罡北斗阵?你们龟族倒是风雅。"
阴阳双剑感应到战意,发出清越龙吟。
彭宴踏着铁甲龟的吸盘步法突入敌阵,剑招忽而化作灵猿摘桃,忽而转为猛虎剪尾,每道剑气都裹挟着不同妖兽的气息。
第七式"玄龟卸甲"尚未使老,剑势陡然转为第九式"苍鹰旋空",却是从昨日斩杀的海东青妖丹中悟出的新招。
"咔嚓!"
第七只铁甲龟的背甲碎裂时,战功令突然泛起红光。
彭宴趁机跃上最高处的礁石,瞥见玉牌上浮现血色小篆:妖潮异变,速退。
字迹边缘渗出血珠,正是功德殿执事独有的血书警示。
少年瞳孔骤缩,阴阳剑却劈得更急。
海雾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那是无数妖兽爪蹼拍打水面的声响,震波将浪头推成三丈高的水墙。
战功令的红光转为刺目血色时,他忽然想起执事说过的话:血色预警代表炼脏境大妖现世,那是能吞吐海啸的凶物。
"一千三百零二分..."
浪头打湿的额发黏在眼前,彭宴却咧开染血的牙齿。
掌心赤色旋涡贪婪地吞噬着战场血气,背后饕餮虚影竟生出第二颗头颅,新生兽首的眼眶还淌着血泪。
远处海平面拱起漆黑山岳,那是比先前八爪妖庞大十倍的阴影,触须破水时掀起的浪花里闪烁着金属冷光。
阴阳双剑突然脱手悬空,在少年周身织出剑网。
这是自创的"百兽囚笼",融金神通顺着剑意流淌成赤金锁链,将扑来的铁甲龟群熔成铁水。
彭宴闭目聆听潮汐律动,恍惚间竟与海中万兽呼吸同频,丹田处沉寂多时的气旋开始逆时针旋转。
"原来这就是炼筋境小成..."
笑意尚未达眼底,惊变陡生。
新生饕餮首突然反噬咬向本体,海底阴影中射出三十六根封魔钉,钉尾缀着的镇海符在雾中猎猎作响。
冰心酿凝成的霜纹锁链应声而碎,妖气如溃堤洪流奔涌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