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仿佛碎裂的脏腑,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灼痛。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彻底倾覆的小船,正向着冰冷刺骨的深渊不断坠落。唯有掌心那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温润感,如同最后系住残骸的绳索,维系着他一丝飘渺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尽的坠落感似乎停滞了。一股奇异的清凉感,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极其微弱地、却异常顽强地开始在他破碎的经脉中流淌。这清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身——源自丹田气海深处那缕几乎枯竭的月华真元残烬!
这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真元,此刻却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发地、极其艰难地沿着《引月诀》“淬月式”图谱中最基础、最温和的一条路径缓缓蠕动。每一次微小的挪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却也带来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生机,如同黑暗深渊中顽强钻出的星点绿芽。它绕过那些因强行引动星图之力而彻底崩断、如同废墟般的经脉节点,小心翼翼地修复着尚能连接的通路。这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却又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坚韧。
李伯寸步不离地守在炕边。他看着孙儿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的小脸,看着那紧蹙的眉头下因剧痛而不时抽搐的眼睫,心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老人粗糙的手掌紧紧握着李昭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他不敢睡,生怕一闭眼,那微弱的呼吸就断了。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李昭的气息依旧微弱,但李伯敏锐地察觉到,那原本冰冷僵硬的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意。这发现让老人浑浊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给昏暗的屋内涂抹上一层暖金色。李伯正小心地用的布巾擦拭李昭额头的冷汗,目光无意间扫过炕头。
那里,静静躺着那只昨夜被李昭拼死护住、从望虹台带回来的陈旧木匣。匣子古朴无华,材质非金非木,入手温凉,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污垢,将原本的纹理和色泽都遮掩了。
李伯的心猛地一跳。昨夜惊心动魄,他全部心神都在孙儿身上,竟完全忽略了此物!此刻在夕阳的光线下,这木匣显得格外突兀。它从何而来?为何会在望虹台石基的隐秘暗格里?昨夜那场惨烈的鼠潮袭击,是否……也与它有关?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这匣子……或许与孙儿的伤有关!或许……里面就有救命的法子?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木匣。入手的分量比想象中略沉。他拂去匣盖上厚厚的积尘,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纹理。纹理古朴,隐隐构成某种模糊的、类似星云漩涡的图案,只是被岁月侵蚀得难以辨认。匣盖严丝合缝,没有任何锁扣或缝隙,仿佛浑然一体。
李伯尝试着用力扳动、按压,木匣纹丝不动。他又仔细着匣盖边缘,试图找到任何开启的机关,却一无所获。这匣子,仿佛就是一块实心的木头。
“难道……需要阿昭……” 李伯的目光转向昏迷中的李昭,又落回木匣。他想起昨夜高台上,星图显现时李昭掌心月痕的异动,想起那星图与《引月诀》的关联。这匣子藏得如此隐秘,又出现在望虹台,绝非寻常之物!或许,只有身负月痕、修炼《引月诀》的阿昭才能开启?
这个念头让李伯的心沉了下去。阿昭现在命悬一线,如何能开启?
就在他心中绝望之际,目光再次落到李昭那只摊在身侧、掌心带着玉色月痕的右手上。那月痕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温润的光泽。
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
李伯深吸一口气,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将那只沉重的木匣,极其小心地、轻轻地,放在了李昭那只带着月痕的右手掌心之上。
就在木匣底部接触到他掌心月痕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匣子内部的共鸣声响起!
李昭掌心那枚沉寂的月牙玉痕,毫无征兆地亮起!一层柔和纯净的月白色清辉瞬间流淌而出,如同活水般,迅速浸染了覆盖在木匣表面的厚重尘埃!
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不知沉积了多少岁月的顽固灰尘和污垢,在这月华清辉的浸染下,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软化、分解、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褪去!露出木匣原本的材质——那并非木材,而是一种极其温润、色泽如同凝固月光的奇异玉石!玉石表面,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纹理,在月华清辉的映照下,变得清晰无比!那赫然是一幅微缩的、与望虹台石穴星图有几分神似的、更加深邃玄奥的星璇图案!星璇中央,同样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微型旋涡!
随着尘埃褪尽,月痕清辉与匣体玉石光华交融,匣盖中央,那星璇旋涡的位置,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浅浅的、与李昭掌心月痕形状大小完全一致的凹槽!
李伯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李昭,身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只摊开的右手,竟极其微弱地、无意识地向着掌心木匣的方向,轻轻合拢了一下!他的指尖,恰好触碰到了匣盖中央那枚月痕形状的凹槽!
指尖触碰凹槽的刹那!
匣盖中央那枚月痕凹槽骤然亮起!一道与李昭掌心月痕同源的清辉瞬间注入其中!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开启声响起!
那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的玉石匣盖,如同被无形的钥匙解开,沿着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悄无声息地向后滑开!
匣内,没有珠光宝气,只有一片柔和纯净的月白色光晕弥漫开来。光晕中,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三颗龙眼大小、无瑕的丹药。丹药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仿佛内部有月华流动的玉白色泽,表面笼罩着一层氤氲的七彩霞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浓郁月桂清香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李伯仅仅吸入一丝这丹气,便觉精神一振,连日守护的疲惫都消散了几分!
右边,则是一卷材质奇特的卷轴。非帛非纸,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将星空揉碎融入其中的暗蓝色。卷轴并未展开,但表面却有无数的、极其细微的银色光点在缓缓流淌、移动,勾勒出复杂到令人目眩的星轨与漩涡图案,与望虹台石穴星图和木匣表面的星璇隐隐呼应,散发着一种古老、神秘、仿佛蕴含着宇宙运行至理的浩瀚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