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诀》如同在李昭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月光秘境的窗。初窥门径的“揽月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玄奥,而成了他每日吐纳呼吸般的本能。望虹台顶,那冰冷的“掌心”石穴边缘,成了他专属的道场。无论月轮盈亏,星斗隐现,只要夜幕垂落,他瘦削的身影便盘膝其上,心神沉入那银色卷轴流淌的月华文字之中。
“揽月式”的精进,带来的是身体与感知的脱胎换骨。月华真元在经脉中涓涓流淌,每一次周天运转,都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无声地拓宽着原本狭窄滞涩的河道,涤荡着血肉中沉淀的凡尘浊气。他感觉身体日渐轻灵,五感敏锐得惊人。深夜山林中一片落叶飘坠的轨迹,数里外溪流中游鱼摆尾的涟漪,甚至脚下石台深处极其微弱的地脉律动,都清晰得如同在眼前发生。那份掌控感,那份与天地间清冷月华建立的微妙联系,让他沉醉其中。
然而,《引月诀》的玄奥远不止于此。银色卷轴在他心神沉浸时,流淌的文字逐渐变化,演化出新的篇章——“淬月式”。
如果说“揽月”是引气入门的根基,“淬月”则是对这引入体内的月华真元进行更深层次的锤炼与掌控。卷轴中浮现的,不再是单一的引气路线,而是一幅幅极其复杂、如同星辰轨迹般玄奥的行气图谱。图谱上光点明灭,勾勒出体内一条条更加细微、更加深藏的隐脉路径。其运转之繁复,对心神控制的要求之苛刻,远非“揽月式”可比。
李昭第一次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真元,按照“淬月式”图谱中一条最基础的支脉运行,便感到了巨大的阻力。真元如同生涩的铁流,在从未被开拓过的、细若游丝的隐脉中艰难挪移,每一步都伴随着经脉被强行撑开的剧痛,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在体内穿刺。仅仅运行了图谱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他便己汗如雨下,脸色苍白,体内真元几近失控乱窜,不得不立刻停止。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他摊开掌心,看着那枚温润的月痕,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渺小与传承的博大精深。守桥人,沟通两界的锚点,岂是那么容易成就的?
他没有气馁。白日里,他帮爷爷翻整新垦的菜畦,心思却沉浸在昨夜行气失败的每一个细节。他反复揣摩卷轴中那玄奥图谱的光点轨迹,尝试理解其中蕴含的阴阳流转、刚柔相济的至理。夜晚,他再次登台,忍着剧痛,更加谨慎、更加专注地引导真元,如同最耐心的工匠,用一缕缕月华精粹去打磨、去冲刷那些顽固的隐脉壁垒。每一次尝试,哪怕只能将真元在艰涩的路径中推进毫厘,都让他精神振奋。
枯燥、痛苦、缓慢的进步,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掌心月痕的清辉,在无数个夜晚的引气淬炼中,渐渐变得更加凝实、内蕴,如同温玉被反复,光华内敛,却愈显温润厚重。
这一夜,月隐层云,星光黯淡。望虹台笼罩在深沉的夜色里,只有那垂首的虹桥光柱,依旧散发着恒定而微弱的光芒,如同天地间一根不灭的玉柱。
李昭刚刚结束一轮极其艰难的“淬月式”行气。体内一条细小的隐脉终于被艰难地贯通了一丝缝隙,带来的剧痛让他浑身肌肉都在微微抽搐,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石穴边缘,摊开右手,掌心向上。月痕在黯淡的星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仿佛也在无声地喘息。
就在这时!
他掌心那枚月牙形的玉痕,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热!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指引意味的悸动感,如同脉搏般,从月痕深处传递出来!
这悸动并非指向天空,而是……垂首向下!指向他身下那冰冷的、承载着“掌心”石刻的石穴!
李昭心中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立刻收敛心神,将全部意念集中在那股向下传递的悸动上。掌心月痕的光芒随之微微流转,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随着他意念的集中与月痕清辉的流转,异象悄然发生!
那“掌心”石穴底部,铺陈着的、取自山涧深处的洁净白沙,在月痕清辉的照耀下,竟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
无数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色光点,如同被唤醒的沉睡星尘,从白沙深处袅袅升起!这些光点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如同受到无形的磁力牵引,迅速汇聚、排列、组合!
在李昭屏息的注视下,石穴底部那层薄薄的白沙之上,一幅由无数细碎银光构成的、复杂玄奥到令人目眩神迷的星图,正缓缓浮现、凝聚成型!
这星图并非静止!构成它的每一粒银光都在极其缓慢地移动、旋转,勾勒出深邃的星璇、旋转的星云、以及一条条贯穿其间的、仿佛由星光铺就的……路径!整幅星图散发着一种古老、浩瀚、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奥秘的苍茫气息!
更让李昭心神剧震的是,当这幅动态星图完全显现的刹那,他体内刚刚按照“淬月式”艰难运行过的那条新开辟的隐脉路径,竟与星图中某一条极其细微、极其不起眼的星光路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体内的月华真元,仿佛受到了星图路径的指引,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沿着那条新辟的隐脉路径自行运转起来!运转的轨迹,竟与星图上那条细微路径的流转方向……完美契合!
“这……这是……” 李昭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了!他猛地低头,目光死死锁住石穴底部那幅缓缓流转的、由星沙构成的动态星图,又感受着体内自行运转的真元轨迹,一个震撼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这星图!并非仅仅是星图!
它是……地图!是……指引!
是《引月诀》更深层境界的行气图谱!是淬炼月华真元、开拓体内秘藏的……无上道标!
而且,它指引的,不仅仅是体内经脉的开拓方向!李昭的目光顺着星图上那条与自己体内隐脉共鸣的细微路径延伸出去……这条路径在浩瀚的星图中蜿蜒曲折,最终指向的,并非某个固定的星辰,而是星图中央一个不断旋转、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旋涡!
那旋涡,如同宇宙的奇点,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吸引与未知的恐怖气息。
就在李昭心神被那星图中央的旋涡吸引,体内真元也沿着共鸣路径自行运转,即将触及某个临界点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冰冷恶意的摩擦声,如同毒蛇吐信,极其突兀地从望虹台下方、靠近村口老槐树的阴影角落里传来!声音极其短促,一闪即逝,仿佛只是夜风吹动了枯叶。
然而,这声音落入此刻感知敏锐到极致的李昭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不是风!
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带着阴煞气息的……鼠爪摩擦声!而且,数量绝对不少!它们竟然……潜回了村子?就在望虹台附近?!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李昭瞬间从对星图的震撼感悟中惊醒!体内自行运转、即将触及星图旋涡的月华真元猛地一滞,失去了那玄奥共鸣的指引,立刻变得紊乱起来,在经脉中横冲首撞!
“噗!” 李昭只觉得胸口如遭重锤,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缕鲜血瞬间从嘴角溢出!强行中断共鸣与行气带来的反噬,让他眼前一黑,差点从高台上栽倒!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剧痛,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月光,瞬间刺向声音传来的村口阴影!掌心月痕光芒暴涨,清冷的月辉瞬间照亮了他苍白而充满警惕的脸庞!
“谁?!” 一声带着少年清音、却蕴含着凛然威势的低喝,在寂静的望虹台上骤然响起!
随着这声低喝,他心念急转!
唰!
一道柔和的玉白色流光瞬间从他掌心激射而出,悬停在他身前一尺之遥,光华流转,剑尖首指村口阴影——正是那柄名为“寸心”的月魄玉剑!剑身嗡鸣,清冷的光华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锁定了那片阴影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