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尚义夹着小鹭穿过博物馆幽长的侧廊,少年的连帽衫在巨汉腋下皱成一团。他拼命踢蹬着双腿,却像只被老鹰抓住的雏鸟般无力挣脱。
“老实点!”普尚义一巴掌拍在小鹭屁股上,力道不轻不重,“又不是带你上刑场!”
拐过三道加密钢门后,巨汉突然刹住脚步。他蒲扇般的大手捂住小鹭眼睛,另一只手在视网膜扫描仪前晃了晃。机械女声温柔地报出“权限确认”,檀木门无声滑开,龙涎香混着铁观音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
“飞喽!”普尚义突然撒手,小鹭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稳稳接住了他。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少年猛地抬头。
飞燕子正倒挂在书房中央的水晶吊灯上。她接住小鹭时,发梢扫过少年脸颊,带着雨后青竹的清新。手套的指尖轻轻一弹,三枚燕子镖呈品字形钉住小鹭晃动的帽衫下摆,将他稳稳固定在半空。
“咿——!”小鹭的喉咙里迸出不成调的音节,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扩大。他手忙脚乱去摸记事本,却被飞燕子用脚尖轻轻一挑,那本子旋转着飞向书桌。
飞燕子腰肢一扭,抱着少年轻盈落地。她右手在胸前划出流畅的手语:【傻小子,想我了没?】手套的关节处缀着细小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细雨般的声响。
小鹭的指尖颤抖得厉害。他先是指了指自己心脏位置,然后双手交叉贴紧胸口,最后突然张开双臂扑进飞燕子怀里。
【听说你交到新朋友了?】飞燕子指尖翻飞如蝶,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个牛皮纸袋。她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掏出桂花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少年拼命点头,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他和每个人的合影:龙爷教他下象棋,袁琊跟他一起练武,和姜诚一起打篮球,普尚义教他喝酒被龙爷用拐杖揍。
飞燕子突然捏住他鼻尖轻轻摇晃。她摘下一只手套,掌心赫然躺着枚青铜铃铛。【礼物。】她比划着。
小鹭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抓起钢笔在掌心写道:“大家帮我找声音!”墨水在皮肤上晕开成蓝色的云,“王沁姐姐说记忆就像...”钢笔突然被飞燕子抽走,女人在他手心续写:【打碎的镜子】。她的字迹凌厉如刀,却故意把最后一笔拖成笑脸。
【看来不用我操心了。】飞燕子揉乱少年头发,突然看到小鹭身边别着的匕首,那是龙爷的东西,从这点就能看出龙爷对小鹭的照顾。飞燕子欣慰地笑了笑。她突然捧住小鹭脸颊,额头相抵的瞬间,少年听见极轻的耳语:“加油孩子。”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睫毛,那声音轻得像幻觉。
展会开始后,前几天都非常平稳,来客络绎不绝。展会第五天下午,戈壁滩特有的金色阳光穿透防弹玻璃穹顶,在博物馆的安检通道洒下斑驳光影。王沁靠在场馆外的石柱旁,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几天的安保工作让她有些疲惫,但心理医生的职业习惯让她依然保持着敏锐的观察力。
“请出示预约码。”电子提示音在安检口机械重复着,王沁的目光却锁定了队伍中段。那两男一女的组合看似普通:灰色冲锋衣、登山鞋、单反相机,但女人扶墨镜时小指不自然地抽搐,高个男人后颈的纹身在衣领间若隐若现,最矮的那个右手始终插在鼓胀的裤袋里——那轮廓绝不仅是手机。
保温杯盖突然发出“咔”的轻响。王沁假装被烫到低头吹气,实则用这个动作掩饰镜片反光下的观察。三人中的墨镜女突然偏头,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闪过一道异常蓝光——那是微型通讯器的反光。
三人突然像接收到某种信号般同时转身。矮个子男人离队时撞翻了一个小孩的冰淇淋,竟对哭闹声充耳不闻,这反常的冷漠让王沁后颈寒毛倒竖。
她闪身跟上时,拐进后勤通道的瞬间,沙漠温差形成的穿堂风卷着沙粒拍打在脸上,远处清洁车的水桶里晃动着可疑的油膜——有人刚从这里经过。
“哐当——”
铁门晃动的余音在空荡的走廊回荡。王沁的皮鞋突然踩到黏腻液体,低头看见半融化的冰袋旁,几滴透明液体正腐蚀着地胶,冒出刺鼻白烟。
“乙醚?”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后突然袭来带着铁锈味的劲风。她本能地偏头,钝器擦着耳廓砸在肩膀上,剧痛中听见自己锁骨“咔嚓”的脆响。转身时视野己经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是一根缠着消音棉布的钢管,以及握着钢管的、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
——中计了!
王沁的意识在黑暗中下坠,后脑的剧痛像墨汁般在脑海中晕开。她最后的感知是冰冷的水泥地透过衣服传来的寒意,以及自己失去控制、软绵绵瘫倒的身体砸在地面时扬起的细微灰尘。
“啧,这女人警觉性还挺高。”
钢管在男人手中转了个危险的圆弧,棍身上细密的防滑纹路沾着几丝暗红。
“别废话,赶紧处理掉。”
女人焦躁地碾着脚下一支未熄灭的烟头,火星在她镶着金属片的靴底发出“嗤”的哀鸣。
第三个男人蹲下的动作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军用匕首出鞘时带起一线冷芒。当刀尖抵住王沁颈部动脉时,锋刃压出的凹陷处渐渐渗出一粒血珠,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目。
“要怪就怪你多管——”
“呵......”
本该昏迷的女人唇角突然扭曲。那不是疼痛引发的抽搐,而是一个真正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们......找死?”
声音从同一张嘴里发出,却异常冰冷。王澄的人格接管了王沁的身体。匕首的冷光在王澄的眼前划过时,她的右手己经完成从到鹰爪的蜕变。五指精准扣住持刀者腕部尺骨位置,指甲瞬间刺破对方防护手套,陷入皮肉。
“咔嚓!”
脆响在狭窄巷道产生回声。男人惨叫声中,匕首坠地时刀尖在水泥地面迸出火星,弹跳着滑进排水沟。他的手腕呈现出不自然的90度弯折,断裂的骨刺将皮肤顶出数个尖锐凸起。
另外两人还保持着进攻姿态的惯性,瞳孔却剧烈收缩——他们看见同伴折断的手腕还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而那个本该昏迷的女人己经违反人体力学地弹身而起。王澄起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地上的灰尘,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金色的薄雾。
她的五指张开到极限时,指甲突然发出“咔嗒”的金属咬合声。五道钨钢爪刃从指套中弹出,每片刃口都布满细密的鲨齿纹——那是专门为撕裂肌肉纤维设计的血槽。午后的阳光穿过爪刃,在地面投下五道游动的光痕,像某种远古猛兽的爪影。
“你们不该动她,”王澄的舌尖缓慢舔过犬齿,“害得我白天就得起床。”最后一个音节还未落地,她的身影己经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噗嗤!”
爪刃撕裂布料与皮肉的声音异常清脆。女人左肩的伤口先是泛白,继而像被撕开的石榴般迸出鲜血。
“操!她不是普通人!”持棍男人的吼叫声在巷道里产生回音。他抡起的短棍在空气中发出呜咽般的破风声,棍体上突然弹出一排隐藏的倒刺——那些淬过神经毒素的钢针距离王澄的太阳穴只有三公分。
王澄的闪避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她后仰时,一缕被削断的黑发缓缓飘落。爪刃在格挡时与钢棍擦出蓝紫色的火花,五道刃光突然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其中一道毒蛇般窜入男人防御空档。
“唰!”
男人的战术背心像宣纸般被划开,胸口浮现出一道完美的红色细线。随着他踉跄后退的动作,血线逐渐扩张成翻卷的伤口,露出皮下黄色的脂肪层。鲜血滴在他战术靴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你们是谁的人?”王澄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冷,让几个人瞬间定在原地。爪刃随着呼吸节奏微微开合,发出类似响尾蛇的“咔嗒”声,“虎王?还是其他势力?”
三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短暂交汇,瞳孔同时收缩成针尖大小。负伤的女人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猛地扯开衣领,露出挂在战术背心上的银色圆筒;断腕的男人用牙齿咬开腰间皮套;胸口淌血的同伴则用拇指弹开了某个隐藏的保险栓——三人的动作精准得如同镜像。
“砰!”
银筒爆裂的瞬间,巷道里炸开一团刺目的白光。那不是普通的闪光弹,而是一种特制的频闪装置——光线以每秒30次的频率剧烈波动,在视网膜上烙下持续数秒的残影。王澄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但依然被强光灼得渗出泪水。
等视觉恢复时,地上除了几滩红色的血迹外,还散落着三枚仍在旋转的金属胶囊,此刻正"嘶嘶"地喷出淡绿色烟雾。
“啧,跑得倒快。”
王澄的爪刃划过烟雾,钨钢刃面上立刻凝结出细小的露珠。她注意到血迹的走向突然中断,墙面上留有半枚带血的鞋印——42码,男性,但鞋底花纹被刻意磨平。
她突然按住太阳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王沁的意识正在深层苏醒,像涨潮般冲击着主导权。爪刃“咔嗒”一声收回指套,王澄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正从暴起状态慢慢平复。
“算了,先回去再说。”
她扯下染血的袖口,从医疗包里抽出抗菌喷雾处理爪痕。整理衣领时,她对着消防栓的金属表面检查表情,首到那张脸上重新挂起王沁标志性的温和微笑。
与此同时,场馆监控室内。
牛锦的指尖在触控屏上快速滑动,六块分屏同时放大。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荧光,镜片上流动的数据流突然定格在C3区域——画面中,王沁的衣角在拐角处一闪而逝。
“奇怪...”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鼻尖几乎贴上屏幕,“王医生离岗12分钟了。”
监控视频里,王沁跟随的三个“游客”步态僵硬得可疑——最矮的那个右腿机械地外旋15度,这是长期佩戴腿套枪械的特征。
“出事了。”
袁琊按下对讲机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拇指在通话键上留下汗渍。对讲机那头的沉默像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首到龙爷的声音刺破寂静——那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混着紫檀拐杖杵地的闷响:“所有人,把警戒提到红色。”
五分钟后,自动门滑开的声响让监控室骤然安静。
王沁走进来时,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着右腕腕表——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她的发丝间沾着尘土。“抱歉,”她的声音像经过精密调校般平稳,“王澄没抓到人,但是他们来了。”
监控室的空气在王沁话音落下的瞬间凝固。突然,自动门再次滑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倚在门框上——沈赢的卫衣帽子半遮着脸。
“听说有人被偷袭了?”他的声音懒洋洋的,目光却像刀子般刮过王沁全身,确认她没有明显外伤后,紧绷的肩膀才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他走进来,限量版AJ踩在地板上没发出半点声响。他随手从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咔吧一声咬碎:“虎王的人?”
“不确定。刚开始我晕倒了,后面才慢慢恢复。是你女朋友王澄下的手。”王沁摇头,眼神微沉,“但他们用的装备很专业,不是普通打手。”
李侠迅速调出监控回放,将画面定格在那三人转身离队的瞬间:“己经追踪了他们的行动轨迹,最后消失在东侧两公里的老城区。”
沈赢凑近屏幕,瞳孔微微收缩:“这女的耳钉是通讯器,市面上买不到,军方特供。”他指尖点了点画面,“还有那个矮个子的走路姿势——右腿发力不自然,像是长期绑着东西。”
又仔细看了看屏幕,“王澄的爪刃上有血槽,伤口不会很快止血。那他们跑不远。”他转身就往外走,“我去转转。”
“等等。”王沁叫住他,“我和你一起。”
沈赢回头,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笑意取代:“哟,王医生要亲自出马?”
老城区某栋破旧招待所的楼梯间里,昏黄的壁灯滋啦作响,将女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捂着左肩跌跌撞撞地爬上三楼,每一步都在褪色的红地毯上留下暗沉的血渍。钥匙插进312房门的锁孔时,黄铜表面映出她惨白的唇色——那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该死的......”女人用后背顶开房门,反手锁上三道锁链。医疗箱从床底拖出时,里面的手术器械叮当作响。她咬开止痛剂的塑料盖,针头扎进臂弯静脉的瞬间,镜子里映出她扭曲的面容——王澄的机械爪刃留下的三道伤痕边缘己经发黑,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窗外突然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像是冰雹砸在玻璃上。女人染血的手指猛地攥紧枕下的匕首。她屏息挪到窗边,左手突然发力扯开窗帘——
空荡荡的防火梯上只有半截熄灭的烟头,烟嘴处印着模糊的唇印。
“谁?”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月光突然被遮住片刻。女人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某种冰凉尖锐的物体正沿着她的脊椎缓缓下滑,最后停在第三节骨缝处。
“找什么呢?”带着笑意的女声贴着她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里带着淡淡的沉香味。
女人缓缓转身,瞳孔里映出飞燕子倚在窗框上的身影。更可怕的是,窗台上还蹲着个猫儿般的少年,眸子在黑暗里泛着幽光,手中绳索的活结己经无声展开。
“你们......”女人突然踉跄了一下,爪刃上的神经毒素让她的视野开始模糊。她最后的意识,是看到飞燕子手腕轻翻,那枚染血的燕子镖冲自己眉心飞来——镖尖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轻巧翻转,用圆钝的尾部点了她头。
“睡吧。”飞燕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鹭灵巧地跃下窗台,特制绳索在他指间翻飞如蝶。他捆绑的手法极其专业:先在腕关节缠出十字扣,再于肘窝处打上水手结,最后在肩胛骨位置系了个古怪的羊角扣——这是普尚义烤全羊的时候教他捆牲口绝技。
飞燕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年忙碌:“哟,现在还会这个?”
小鹭点点头,掏出小本子快速写道:【上次烤全羊普尚义教的。他说这样绑,老虎都挣不开。】
飞燕子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学生。”她单手拎起昏迷的女人,“走吧,给龙爷送份大礼。”
半小时后,博物馆地下审讯室。
龙爷的紫檀拐杖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眯眼看着被绑在特制椅子上的女人,对方己经醒了,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名字。"龙爷开门见山。
女人冷笑一声,别过头去。
沈赢突然上前,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你耳钉里的通讯器,频率是145.7MHz,军用加密波段。"他弯腰,与女人平视,"但你不知道吧?这种型号三年前就淘汰了,因为有个致命漏洞......"
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女人耳钉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啊!"她惨叫一声,耳钉冒出青烟。
沈赢首起身,懒洋洋道:"现在可以说了?"
女人咬牙切齿:"你们什么都不会知道......"
"是吗?"王沁突然开口,但声音己经变成了王澄特有的冷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