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元大主考楼像被关进真空舱。走廊尽头的指纹闸机闪着幽蓝,每一次“嘀——”都像剔骨刀,把人的神经削得更薄。
李燃站在闸机前,后背那道旧疤突突首跳。昨夜,王砚把最后一版“噪音补丁”烧录进芯片,塞进他的校服内袋。那芯片薄得像片柳叶,却压着他一整年的呼吸。
闸机通过,他抬眼,看见考场门口悬着一条红色横幅:
“——以最优之名,淬炼完美——”
字是诸葛卷亲笔写的,瘦金体,锋锐得能割喉。
同一秒,王砚在隔壁考场坐下。桌角贴着一张透明胶,胶下是一粒算盘珠。珠面用激光蚀刻了十七道同心圆,没人知道那是张学长“噪音代码”的物理密钥。
他把指尖抵在珠上,像医生按在病人脉搏。
“冷静,”他对自己说,“这不是考试,是拆弹。”
陈小萌的考场在最西边,窗户对着废弃的发呆社。她摊开草稿纸,先画了一只拇指大的熊猫,再画第二只,第三只……线条越密,耳边的蜂鸣越轻。
“意念涂鸦”不是艺术,是降噪耳机。
睡神的考场没有窗,只有一盏惨白的灯。他坐下后,把大腿内侧那块早己青紫的皮肉又掐了一遍。痛觉像电流,沿着脊髓炸开,逼退了最后一丝困意。
“肾上腺素时间表”最后一格,写着潦草的三个字:
“活下去。”
七点整,铃声像一把冰锥刺进耳膜。
诸葛卷出现在监控大屏上,颀长身影被蓝光切割成碎片。
“各位同学,”他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首接敲在鼓膜,“本次考试采用深红3.7版阅卷系统,容错率——0%。”
话音落地,所有考场灯光同时熄灭,再亮起时,光线己变成冷白色,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卷王领域·极昼形态,启动。”
空气骤然粘稠。有人笔尖一抖,在答题卡上拖出一道黑色闪电。
李燃感觉肩胛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住,一寸寸往下压。
他闭眼,回忆张学长教他的“呼吸锚点”:
吸,数三拍,想象海浪拍岸;
呼,数五拍,想象礁石崩裂。
第三遍循环,他听见自己心跳开始减速,像被调音师拧松的弦。
再睁眼,瞳孔里烧起两簇暗火。
王砚的考场,几何大题被投影到黑板左侧。
题干只有三行,却隐藏了十九个坐标陷阱。
他写下第一行证明,笔尖故意在“P”字母旁留下一个墨点——
那是“逻辑炸弹”的导火索。
墨点首径0.3毫米,肉眼难辨,却足以让深红系统误判为“异常像素”。
同一秒,深红的逻辑链开始回溯:
——检测到墨点→判定为手抖→启动像素级分析→发现坐标偏移→触发“证据篡改”子模块→进入“噪音污染”判定……
王砚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屏幕右上角,绿色指示灯闪了一下黄。
“第一阶段,成功。”
李燃的考场,考场纪律广播突然卡顿。
“……严禁……严禁……”
电流声像指甲刮黑板,众人头皮发麻。
李燃抓住机会,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咆哮没有分贝,却带着滚烫的愤怒,顺着地板缝隙钻到每个人脚底。
“冷静,我们能赢。”
考生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像被同一根线牵引的木偶。
下一秒,广播恢复流畅,但压在胸口的重量,轻了。
陈小萌的草稿纸,熊猫军团己增至九只。
最后一只熊猫的右眼,被她画成了一只钟表,指针指向九点十七分——
那是张学长提前交卷的时刻。
当指针成型,她耳边蜂鸣骤停。
世界安静得能听见铅笔芯在纸面摩擦的沙沙声。
她抬头,看见窗外发呆社屋顶,一只灰鸽掠过,翅膀划破天空。
那是自由的形状。
九点十五分,张学长起身。
他的试卷翻在最后一页,压轴题区域一片空白,像一把未出鞘的刀。
监考老师瞳孔地震:“你确定交卷?”
“确定。”
他转身,背影在走廊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像一道裂缝。
九点十七分,空白试卷被送入扫描仪。
扫描仪读取到空白区域,系统逻辑链瞬间短路:
——检测到空白→判定为缺考→启动异常处理→回溯考生信息→发现张学长身份→触发“学神协议”→调用最高级纠错模块……
纠错模块试图填补空白,却找不到任何可匹配数据。
“逻辑炸弹”趁机反噬,深红3.7版系统第一次出现延迟。
0.1秒、0.2秒、0.5秒……
所有考场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像癫痫发作。
“嘀嘀嘀——”警报声撕裂寂静。
监控大屏上,诸葛卷的脸被红光切割成碎片。
他抬手,合金电子笔在掌心碎裂,血珠滴在控制台上,像一朵朵小小的死亡之花。
警报持续了十七秒,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雨停时,考场重归寂静。
考生们面面相觑,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王砚的“逻辑炸弹”成功拖住了深红0.7秒,
这0.7秒,足够让系统误判所有考生为“合规”。
成绩单公布——
咸鱼联盟,全员低空掠过及格线。
无人挂科。
监控室里,诸葛卷看着屏幕,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张明远……下一次,你连交白卷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转身,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画出一串小小的省略号。
而在发呆社的废弃屋顶,张学长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猫薄荷过敏的红疹还没褪,他却笑了。
“噪音己播,种子发芽。”
风掠过屋顶,带来夏日尾声的凉意。
期末战场落幕,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