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地板太滑,像涂了一层冰油。李燃缩在角落,怀里抱着那截青铜胳膊,心脏跳得比保安的吼声还响。二楼那个毒舌眼镜的冷笑还悬在他后脑勺——“偷东西?”——他只想把这句评价塞进垃圾桶。
“得先把它藏起来。”他西下张望,油腻的餐盘、好奇的目光,没一处安全。蛇皮袋勉强盖住手臂,可长度和重量都在泄密。
“同学,要帮忙吗?”食堂阿姨的红袖章晃到眼前。
“不、不用!”李燃把青铜往身后一别,“我练行为艺术,负重!”
阿姨“哦”了一声,露出“年轻人真会玩”的微笑,转身走了。李燃松口气,拔腿就跑——目标:308宿舍,临时避难所。
宿舍楼灰扑扑的,像一块放凉的吐司。宿管大爷推了推老花镜,盯着登记表上的“励志纪念品(金属)”。
“励志?”
李燃拉开袋口,只露出那根倔强的青铜食指。大爷沉默了三秒,把老花镜摘下来擦了擦:“小伙子,志向挺硬。308,上楼左拐。别拿它练拳。”
308的门虚掩着。消毒水混着新漆味扑面而来。
靠近门口的上铺,一个白衬衫男生正拿钢卷尺丈量过道,像在给空气做手术。笔记本摊在桌上,画满几何简狱,旁边躺着一只闪着红灯的电子水平仪。
他回头,目光像X光,先扫李燃,再扫蛇皮袋,最后停在露出的青铜指尖,眉心微微起皱。
“李燃?”声音干净得像刚洗过的玻璃,“3号床,上铺。”
“你好你好,以后多关照!”李燃伸手,对方没接,只是补了一句:“王砚。禁止携带危险品,以及——”他瞥一眼青铜,“妨碍公共安全的雕塑碎片。”
李燃的笑容僵在空气里。
东西必须塞进去。蛇皮袋被塞进床底,泡面堆成小山,青铜手臂斜靠墙,像一位退休的贵族。
“啪!”《高数》拍在桌上,扬起一小片尘埃。
“停。”王砚举着卷尺出现,“过道只剩72.3厘米,低于75厘米舒适值;青铜重心不稳,倒下来概率89.2%。”
李燃听得脑仁疼,为了证明“没事”,原地蹦了两下——脚尖踢到球鞋。鞋子像一条报复的蛇,“嗖”地飞向桌角。
玻璃杯晃了晃,优雅翻身。
啪——!
满地碎晶,水渍炸成一朵透明的烟花。
空气瞬间结冰。
王砚低头,再抬头,声音比碎玻璃还冷:“左脚位移2.1厘米,误差0.5厘米。恭喜你,把碰撞概率从0.03%拉到99.97%。”
他盯着李燃:“赔杯子、清理、扣分,你算得清吗?”
“咚!咚!咚!”宿舍门被拍得像要散架。
“308!开门!打架是不是?扣分!”宿管阿姨的吼声穿透门板。
李燃头皮发麻。王砚叹出一口零下十度的气,弯腰从抽屉里拿出胶带和一小瓶速干胶。
“我粘,你捡。”他语速快了两拍,“先降扣分风险。”
门外阿姨开始倒数:“一——”
李燃手忙脚乱撕胶带,王砚半跪在地,像拼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
“二——”
碎玻璃在胶带下迅速集合,杯底被涂上一圈胶水,勉强站立——像做错事的孩子,战战兢兢。
“三——”
门把转动。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这临时拼起来的谎言,能撑过宿管阿姨的下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