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块钱彩礼是他家的救命钱,棠川这次回来拿厚衣服,全得靠这些钱去买。
家里今天差不多就该断粮了,还得靠这钱接济口粮……
一定不能让她后悔,今晚找个机会献身给她,圆了房,她总不能提上裤子不认人吧!
他看夏溪在没理他,也没坚持,低声道:“那我……去那边看看。”
他转身,朝着玉米地另一头走去。那里是村里分派给“改造分子”干活的地方。
刚走近那片地头,就看到自己家人正蹲在半人高的草堆里开荒。
陆曼薇抬眼看了看他,继续埋头拔草,看样子对陆棠洲还有怨气!
苏玉珠则快步走到陆棠洲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声音里明显带了哭腔,“你不是还病着,怎么还来了?是不是那女人逼你来的?她是不是打你了?骂你了?逼你干活了?”
陆棠川也紧抿着唇,少年倔强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愤怒:
“大哥!我们刚才都看见了!那男人就是她相好的吧,那女人好凶!她是不是也那样对你?她……”
陆棠洲抬手,轻轻拍了拍陆棠川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示意他松开。他的目光落在弟弟妹妹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那里布满了被玉米叶子划出的细密红痕。
陆曼薇的手掌更是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有的己经破了皮,渗着血丝。
陆棠川的手指也又红又肿,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这是弹钢琴、写书法、画画的手啊!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尖锐地疼。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弟弟妹妹,如今却要在这毒日头下,用这样一双稚嫩的手去挣那点活命的工分。
“没有。”陆棠洲迎上妈妈和弟弟焦急又怀疑的目光,“她对我很好。”
“哥!你骗人!”陆棠川根本不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怎么可能对你好?她就是趁火打劫把你抢走!你看看你自己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还有你的手……”
“别管他!有了媳妇忘了咱们!棠川你忘了他早上怎么说咱们的!”陆曼薇抬起头气鼓鼓的说道,
“曼薇,你怎么还不知道自己的错处?”陆棠洲严肃的看着她,
陆曼薇蹭的站了起来,梗着脖子说道,“我哪里错了?我去看你不对?她己经结婚了还跟别的男的不清不楚的,我说她怎么不对?她携恩图报,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她心里很不服气,救她她可以自己还人情啊,凭什么让这么优秀的哥哥捡破鞋!他哥哥跟她就像天上的月亮,茅坑里的石头,给他哥提鞋都不配!
“够了!你还知道她救过你,就凭这一点儿你也不该说她!”陆棠洲的脸上也有了怒容,都到这地步了,人家没嫌弃他们家的成分就己经很好了,
“救我还不是为了得到你!她就是见色起意!见一个爱一个,你都和她结婚了!她前面那个男人还来找她……”
“曼薇!我再说一遍,跟她是我自愿的!你也看到了,她跟以前的男人都断了!你收敛一下自己的大小姐脾气吧!怎么还不长记性,还是什么都敢说!咱们家己经不是以前的陆家了,要没有夏溪保护,你和我说不定都己经被林虎子绑走了……”
“绑走就绑走……”
“干什么呢!就说你们,改造分子!说什么呢!赶紧干活!”计分员拿着小本本冲他们喊道,“扣工分啊!”
苏玉珠赶紧把还要争论的陆曼薇拉到一边,“都少说两句吧,今天的工分都不够扣的!”
陆棠川也赶紧蹲下,拿起镰刀开始割草,他心里对大哥也很惋惜!可看大哥的态度,真的和二姐说的一样,开始护着那个坏女人了!
大哥不再是陆家的顶梁柱了,只能他陆棠川继续努力撑起这个家!想到这他抹了把眼泪快速的割草!
陆棠洲接过苏玉珠手里的镰刀,也开始帮着割草。
“不好了!靠山屯大队的社员们!赶紧抄起家伙跟我走!上合屯不要脸!收了咱们的粮食不给咱们地浇水,在上游把水给截断了!这是要断咱靠山屯的生路啊!”队长拿着铁锨站在石头上大声喊道,
“上合屯那帮龟孙子!断咱的水,就是要咱的命!抄家伙!跟老子他们!”李胜利站在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吼声像炸雷滚过西坡。
“他们!”
“狗日的上合屯!年年收粮,年年断水!”
“今年还敢断水,老子豁出这条命也要扒了他们的渠!”
靠山屯的男人们瞬间炸了锅。积压了太久的怒火像浇了滚油的干柴,“轰”地一下被点燃。
锄头、铁锹、扁担、镰刀……所有能抓在手里的家伙什全被抄了起来,男人们赤红着眼睛,呼啦啦跟着李胜利就往山下冲。
方婶子一把扔了手里的杂草,抄起一根粗实的扁担,对着夏溪吼道:“溪丫头!还愣着干啥!抄家伙!干他娘的!没水喝,地里的苗都得死绝!”
夏溪的心猛地一沉。水!在这个连年大旱、滴水贵如油的年代,断了水源,就等于掐断了整个靠山屯的命脉!
她二话不说,抄起自己那根扁担,拔腿就跟上方婶子。
夏溪在奔跑中下意识地回头,目光急切地在混乱攒动的人头里搜寻。刚才还在玉米地另一头的陆棠洲呢?
混乱中,她瞥见陆曼薇和苏玉珠她们几个“改造分子”被计分员呵斥着,缩在玉米地边缘。
陆棠川咬着牙,握着镰刀的手攥得死紧,似乎想冲,又被苏玉珠死死拉住。
“溪丫头!看路!”方婶子一声吼,把夏溪的思绪拽了回来。山脚就在眼前!
溪流边,场面己然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