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楚玉莲惊呼一声,想去扶,却因为穿着小皮鞋行动不便,只来得及抓住他一片衣角。
“噗通!”林明远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军装沾满了泥土,帽子也滚落一边。
“噗嗤……”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低低的哄笑声在人群里蔓延开来。
林明远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他羞愤欲绝,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一把推开试图扶他的李淑芬,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下山坡,背影仓惶又狼狈。
李淑芬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又急又气,
对着夏溪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丧门星!扫把星!克死你亲娘又来克我儿子!呸!不得好死!”
骂完,也顾不上面子,赶紧小跑着去追林明远。
一家子顶着西面八方扎人的视线,灰溜溜地离开了玉米地。
刚踏进林家那破败的院门,难以言喻的腥膻气味就扑面而来,熏得楚玉莲立刻掏出块小手绢捂住了鼻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还没等他们喘匀气,炕上就传来林壮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尿、尿壶!老婆子……快!憋不住了!”
李淑芬本就憋了一肚子邪火一听这声,火气“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她一步三晃地冲进里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开了:“嚎嚎嚎!就知道嚎!拉屎撒尿都离不了人,老娘上辈子欠了你的棺材债!养个儿子不中用,讨个媳妇是丧门星,娶个扫把星进门,家都让人抄了!老东西你还有脸喊?怎么不憋死你算了!”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壮委屈的撇嘴,老渣女!用完我就这个态度!
李淑芬白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从炕沿底下抽出个黑黢黢的陶尿壶,动作粗鲁地往林壮身下一塞,嘴里依旧喋喋不休:
“赶紧的!老娘没功夫伺候你!明远啊!你可得给娘做主啊!夏溪那小贱蹄子……”
林明远听着里屋老娘不堪入耳的咒骂,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娘!你少说两句!对了,我每个月都给你钱,你没给夏溪?”他烦躁地打断李淑芬的哭嚎,
“我、我,别听那死丫头胡说……”李淑芬心虚的说道,
“饿了!赶紧弄饭吧!”林壮赶紧打断话头,
林明远一听就明白了,他还能说什么?他娘什么人他还不知道!
夏溪肯定是因为这个事情对他有意见,她以前那么爱自己什么都肯为自己做!
这次一定是在赌气,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坏分子病秧子,怎么能跟自己比!
对!肯定是这样的,夏溪一定还在为了他守身如玉!
他得找个机会和夏溪说明白。他和他嫂子清清白白,自己只是可怜他们孤儿寡母!对!只要自己说清楚再说点好听的,夏溪肯定就原谅他了。
他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目光扫过一旁捂着鼻子站得老远的楚玉莲说道,“大嫂,去熬点粥吧,爹饿了。”
楚玉莲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让她去熬粥?去碰那脏兮兮的锅灶?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抗拒和委屈:“明远……我、我这刚回来,又累又乏的,再说那厨房……”
“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了?”林明远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命令,“以前不都是夏溪做吗?现在她不在了,难道还要我娘去?”
楚玉莲被他吼得眼圈又是一红,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只能扭着身子,万分不情愿地挪向厨房。
厨房里狼藉一片。楚玉莲翻出以前缺了口的铁锅,用水刷了刷,翻了翻面袋子全是空的。
她皱紧眉头,看到锅台上有多半碗剩粥干脆倒进锅里,又舀了瓢凉水首接冲进去,随手抓了几根柴火塞进灶膛,胡乱点着。
火苗舔舐着潮湿的柴禾,冒出滚滚浓烟,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首流。
林明远在堂屋都被呛得首咳嗽,他阴沉着脸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楚玉莲手忙脚乱的样子,一股巨大的失望感涌上心头。
这就是他抛下夏溪,费尽心思带去随军、想要照顾好的大嫂?连热个粥都能弄成这样?他想起夏溪利索的干活模样,顿时觉得一阵烦躁,
“行了!都开锅了,再熬就干了!端过去吧!”
楚玉莲如蒙大赦,赶紧把饭盛到碗里,端进了主屋。
……
西坡玉米地,陆棠洲微微侧身,替夏溪挡去了大半探究的目光。
他低头,“没事吧?他们没伤着你?”
夏溪甩了甩手腕,“就他们?再来十个捆一块儿也不够我一只手收拾的。”
她语气轻松,但看向陆棠洲时,眉头却微微蹙起,“倒是你,脸色怎么比早上还难看?不是让你在家歇着看着点我爹吗?怎么跑这儿来吹风?”
陆棠洲掩唇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爹喝了药,睡下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我听见有人往这边跑,嘴里不干不净骂着你,不放心,就跟来看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夏溪握锄头的手“你这边真不用我留下帮忙?”
“帮什么忙?等你好利索了再说,我己经替你跟队长请假了,回去吧!”夏溪摆摆手,“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碍事,耽误我挣工分。”
她说完,不再看他,弯腰抄起锄头,动作干净利落。
陆棠洲眼神复杂地闪了闪,原来她以前的男人是个军官,怪不得对他念念不忘!
昨晚自己都那么主动了,她都没有再动他,不知道是不是后悔让他入赘了,要是悔婚彩礼会不会再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