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鸿的靴底踹开实验室后墙暗门时,黏上了一层滑腻的污垢。
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一片凝固的暗红血泊——血泊中,半截日军军牌深陷其中,其上刻蚀的冰冷番号,与第八章播音室那件悬空军服上的标识,如出一辙。
“操他姥姥的!这帮畜生真把这儿当屠宰场了!”
王胖子喉咙里滚出低吼,紧攥的桃木剑柄被冷汗浸透,朱砂模糊一片,
“我爷咽气前念叨过,当年这电台地下,每天都有三车血麻袋往外拉!”
暗门后的甬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
两侧墙壁布满触目惊心的抓痕,最深的一道里,死死卡着一块染血的深蓝布料——与梳头鬼照片上那身学生制服,纹路一致。
凌薇的笔记本骤然发出刺耳蜂鸣,热成像图上,十几个稳定的36℃红点,正从甬道尽头向他们无声逼近。
“‘活尸’!”
凌薇指尖发颤,调出的档案照片里,日军军医狞笑着将钢针钉入活人天灵盖,“
周明远的日志写着,他们用活人养‘阴物容器’,失败的……就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林惊鸿指间夹出三枚铜钱剑,血珠滚落剑穗,沁入暗纹:
“胖子断后!凌薇,找祭坛!司命牌感应到了,崔珏说的‘祭品名单’就在这儿!”
甬道尽头,红光渐炽,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
林惊鸿隐于转角阴影,第一个“活尸”蹒跚而出——穿着残破的学生装,半边脸皮肉溃烂,的牙床上,一根生锈钢针深深楔入。
档案照片闪过脑海:“声带改造实验”失败品。
“连学生娃娃都下得去手?!狗日的畜生!”
王胖子目眦欲裂,怒吼与桃木剑劈砍的裂帛声混作一处,“老子今天非把你们挫骨扬灰!”
铜钱剑贯穿活尸咽喉,腥臭黑血喷溅林惊鸿一脸。那女孩溃烂的眼窝竟转向他,喉咙挤出破碎的气音:“名单……祭坛……”
“祭坛在哪?”林惊鸿五指如铁钳,捏住她插着钢针的下颌骨,力道几乎捏碎腐骨,“说!”
活尸的头颅猛地诡旋一百八十度,溃烂的手指首指甬道顶部:“骨头……堆的……塔……”
话音未落!
噗嗤——!
她太阳穴骤然炸开,红白浆液泼洒墙壁,留下一个狰狞血洞。
凌薇的笔记本同步爆出猩红警告:【高频精神干扰!日军残魂远程操控!】
“是那汉奸!”林惊鸿脑中闪过暗格照片——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谄媚地将名单递给日军军官,
“这狗东西,死了还在给小鬼子当看门狗!”
轰隆——!
甬道顶部豁然开裂!
无数惨白的颅骨如冰雹砸落,瞬息堆垒成一座半人高的骨塔。
塔尖,斜插一块腐朽木牌,淋漓血字书写——“祭品录”!
下方密密麻麻的名字,首当其冲,正是梳头鬼的本名:“沈青禾”。
“找到了!”
凌薇扑向骨塔,却被林惊鸿猛地拽回。骨塔轰然塌陷,露出底下埋藏之物——十几根细小的婴儿臂骨,根根刻着冰冷编号。最粗的那根上,“073”三个数字,刺得林惊鸿瞳孔骤缩!
“周明远!我祖宗十八代!连吃奶的娃都不放过!”
王胖子目眦尽裂,沉重的棺材板狠狠砸地,震起漫天骨尘。塌陷的骨堆竟自动扭曲、重组,化作一张由白骨拼凑、无声狞笑的巨大鬼面!
“骨殖是阵眼!碎了就爆!”林惊鸿厉喝。
鬼面空洞的眼眶猝然射出两道猩红光束,首刺甬道入口!
林惊鸿回头,倒吸一口冷气——退路己被十几个活尸堵死!
为首者,土黄日军少佐制服,胸口樱花徽章上,黏着一小块干枯的人皮——正是播音室墙上,那张诡异的笑脸面具!
“松井!”凌薇屏幕上档案照片疯狂闪烁,“活体实验主谋!后来被崔珏一枪爆头!”
松井的活尸缓缓举起军刀,刀身寒光映出林惊鸿扭曲的倒影。刀背上,一行阴刻的日文小字,瞬间攫住林惊鸿的目光——“七容器,祭阴物,得永生”!
其笔锋走势,竟与七判官密令上的古老篆字,神韵相通!
“小鬼子……早就知道七判官!”
林惊鸿心头冰寒彻骨,将铜钱剑抛给王胖子,指间捏住最后一张流转金芒的符箓,“胖子!护住凌薇拿名单!我去拆了这狗屁祭坛!”
黄金符箓脱手射向骨堆的刹那,整个甬道地动山摇!
松井的军刀己挟着腥风劈面斩来!
林惊鸿拧身闪避,手腕却被那腐尸铁钳般扣住,狠狠掼在墙上!腐烂的嘴凑近耳廓,喷吐着混合尸臭的日语嘶吼:“073号……完美的……容器……”
“完你妈个头!”
林惊鸿膝盖如重锤,狠狠撞在松井胯下,反手抓起地上一根刻着编号的婴儿臂骨,用尽全力捅进那溃烂的眼窝!
“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死后也配下十八层油锅!”
嗤——!
王胖子的桃木剑裹挟风雷,自后心贯穿松井!
剑身朱砂如活火,顺着伤口疯狂蔓延,瞬间将这具罪恶的躯壳焚作飞灰!
“名单!”
凌薇趁机扑到塌陷的骨堆旁,死死抱住一本染血的厚重账簿。
封皮上,“大本帝国陆军生化实验记录”的烫金日文狰狞刺目。
翻开的那一页,一张泛黄照片触目惊心——年轻的崔珏身着本军军医制服,正将一管幽绿液体,注入一个襁褓婴儿细弱的胳膊。婴儿襁褓一角,一个清晰的“林”字刺绣,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林惊鸿眼底!
“拿到了!”凌薇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账簿里滑落的人皮书签上,林惊鸿母亲的名字——“李秀兰”,赫然在列!
呜嗷——!
骨堆鬼面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尖啸!所有活尸齐齐转向林惊鸿,溃烂的脸上扯出同一种扭曲诡异的笑容。
林惊鸿右手手背的秦判官印记骤然滚烫欲焚!崔珏冰冷的声音,如同炸雷在他脑海轰鸣:“毁祭坛!用鬼子的骨头!”
“鸿子!接家伙!”
王胖子嘶吼着,将沾染松井骨灰的桃木剑奋力掷来,
“浸过汉奸血的!破邪!”
林惊鸿凌空接剑的瞬间,骨堆鬼面轰然炸裂!
无数根闪着寒光的钢针,如同暴雨梨花,从骨殖深处激射而出!
他挥剑格挡,金铁交鸣火星西溅!电光石火间,他瞥见祭坛底部——一个以人血绘就的七角星阵!
每个角上,都用铁丝捆缚着一具学生骸骨!
属于沈青禾的那具白骨上,还挂着那把断了一齿的桃木梳!
“狗汉奸!连同胞骸骨都拿来献祭!”
林惊鸿双目赤红,怒吼声中,桃木剑化作一道燃烧的朱红雷霆,狠狠刺入阵眼核心!
轰隆隆——!
整个甬道如同垂死巨兽般剧烈抽搐、崩塌!林惊鸿一把拽起凌薇,冲向摇摇欲坠的出口。
王胖子殿后,被一块轰然坠落的巨石狠狠砸中后背!
“咔嚓”
那面祖传的金丝楠木镇煞盾,竟裂成两半!
“咳……胖爷……死不了!”
王胖子喷出一口血沫,手中仍死死攥着半本染血的账簿,
“快……看看上面……”
冲出甬道的刹那,林惊鸿回望——整个地下室正被翻滚的黑暗吞噬。
松井那柄残破的军刀斜插在崩塌的乱石中,刀身反射出最后一道凄冷寒光,清晰地照亮了墙壁上那行淋漓的、仿佛刚刚用鲜血写就的大字:
“7号容器,觉醒倒计时”
凌薇的笔记本屏幕顽强地亮起,一份新的解密文件弹出。崔珏疲惫而冰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流淌出来,字字如锤,敲在林惊鸿心上:
“林惊鸿,你母亲,是073号实验体。和你一样。
当年我冒死救下她时,她腹中己有你……周明远穷追不舍,只因你们父子,是这世间唯二能同时承载七判官之魂的……完美容器。”
林惊鸿颤抖着摸出母亲病历本里那张泛黄的便签。上面的字迹,此刻竟与账簿上那冰冷残酷的日军实验记录,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他终于明白。
母亲耳后那片带来无尽痛苦的异化纹路,并非病症。
是烙下的实验印记。
而他这场看似偶然的重生,从一开始,就与这场跨越了百年血泪的活体实验,死死捆绑,密不可分。
“下……下一步?”王胖子捂着泊泊流血的后背,咬开瓶塞,将腥臊的黑狗血猛灌下去,试图压下翻涌的气血。
林惊鸿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住远方火葬场那高耸的、正喷吐着青灰色烟柱的烟囱。
那烟,与本军实验室焚尸炉里冒出的,何其相似!
他握紧掌中那根刻着“073”的婴儿臂骨,冰冷的触感被体温焐得发烫,仿佛无数婴魂在无声哭嚎。
“找崔珏。”
他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我要亲口问问这老东西,这狗娘养的实验,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凌薇的指尖在沾血的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地图上,一个猩红的坐标点正在火葬场停尸间的位置疯狂闪烁。“
苏倩倩……她也在那儿!
引魂灯的信号……和祭坛残留的阴气场……完全吻合了!”
“呸!”王胖子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凶光毕露,“那贱人!
肯定是想抢最后一个容器的位置!胖爷我今天非把她那张人皮扒下来不可!”
林惊鸿沉默着,将桃木剑刃上残留的松井骨灰,狠狠抹在血泊里捡起的那半截日军军牌上。
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掠过废墟,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风中嘶吼、哭泣——
那些被钉死在实验台上的学生,那些襁褓中便被刻上编号的婴儿,
那些无辜卷入这场百年阴谋的百姓……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一个迟来了太久太久,必须以血偿还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