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的晌午，四处皆是虫鸣鸟叫声，小径依旧潮湿，树梢上坠着几滴要落不落的的雨滴。
姜云舒不喜欢下雨，每每到了雨天总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如今，阵雨刚停，她原本是想懒散一时半刻，可刚躺在软榻上，就被宫里的传召又拽了起来。
不情愿，可是帝王跟前没有说“不”的余地。
一路跟着三宝公公到了明正殿，进去时，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大概所报不是什么好消息，亦或者，奏折上废话太多，皇上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看。
“臣参见皇上！”
姜云舒上前行礼。
虽并非入朝为官，但如今的姜云舒是县主，又掌管清风村，也算手中握着一点实权。
“起来说话。”
皇上掀了掀眼皮，随即手中笔又在奏折上画了几笔。
姜云舒安静的在旁边等着。
等皇上批阅玩手边的奏折，才想起来抬头看她。
“你可知，朕传召你进宫，所谓何事？”皇上开口。
姜云舒低垂着头，闻言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你叫我来，问我所谓何事？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从哪儿知道你想什么？
“臣愚钝。”姜云舒应道。
皇上抬头瞧她，忍不住轻“哼”一声，“听说，那日恭王府宴会上，兵部侍郎欠了你不小的人情。”
说话的功夫，皇上的视线在姜云舒脸上扫过。
姜云舒依旧低眉顺眼，不许不满地回答：“所幸误会及时解开，人情却没有。”
人情的确没有，若不是想着以后还要从庞正豪身上找线索，在那恶狗冲向稚儿时，她对庞飞跃的确生出了杀意。
稚儿是她的忍让底线。
“误会？”
皇上的视线依旧凝在姜云舒脸上，那明显的审视很难让姜云舒察觉不到。
姜云舒下意识屏住一口气，脑子里飞快地转着，预感皇上似是要质问，然而，耳边传来的话却让她骤然一愣。
“上次你招安黑云寨有功，朕准备封你为中司都尉，协管玄武军。”皇上开口。
姜云舒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懵地看向皇上。
不是，他们当皇上的都这么天马行空的吗？一句话跨度这么大，差点让她思维劈了叉。
“皇上，这不合适！”
姜云舒下意识拒绝，此时见皇上眼睛危险一眯，紧忙解释，“玄武军乃京中重要军事力量，臣自以为没有那个能力协管。”
“你没有能力？”皇上瞧着她，忍不住一声嗤笑，“十五岁，率领一个营奇袭北夷护甲军，逼得敌军一夜连退二十里，你说你没有能力？”
皇上的探子无处不在，即便姜兆霖有意隐瞒姜云舒的功绩，皇上这里总瞒不住。
姜云舒也并不奇怪，深吸一口气，眉梢微垂。
“如今朝中猛将良多，臣入朝为官于皇上来说就是麻烦，更何况，玄武军中多为赤羽军老人，这支军队若交由我协管，朝中上下必然引出诸多争论，如今边境不宁，更需稳定人心，还请皇上三思。”
她说得义正言辞，此时抬头与皇上对视，眼神不避不闪。
崖州不太平，百姓遭殃，朝中不少老臣提议重新启用姜兆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也有朝臣反对，认为通敌一次便不可再启用，一时间，朝中分派对立。
便是皇上不明说，姜云舒也能想象到皇上最近睡不着觉的原因。
皇上注视着姜云舒，眼神深邃幽沉，让人看不出喜怒。
看了许久，最后沉沉叹一口气
“罢了，你不想就不想吧！”
皇上将手中笔置于笔架上，眼神一转，“那朕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臣定当竭力。”姜云舒跪地，脑子里又在快速地揣测。
皇上到底是皇上，若论谋略算计，这连江山都算计过来的人，谁能算得过他？
给她兵权是虚探，恐怕此时提及的任务才是传召她进宫的目的。
正想着，就听皇上开口。
“朕给你三年时间，你要帮朕训练一支暗影队。”皇上开口。
这个要求，倒是姜云舒没想到的。
她神情一滞，抬起头来，“皇上，这不……”
“你知道的，如今朕身边的麒麟卫便是你爹亲自帮朕训练的，清风林就是当年的训练场。”皇上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姜云舒顿了一下，心中不由犯嘀咕，难怪清风林里没有百年的大树，感情当初给皇上训练麒麟卫的时候，都被当成活靶子了。
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让她训练暗影队？
麒麟卫走的是明路，武功过硬，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锐便可，暗影队除了这两项，还要善于隐匿和侦查。
皇上是从什么地方生出的错觉，觉着她的训练手段能比她爹更强？
忽然的无语，让姜云舒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然而，皇上依旧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你既知道赤羽军归在了玄武军，也应该听说了，赤羽军旧部与玄武军融合不下，这对于双方都不是好事，待你将暗影队训练出师之后，朕会将赤羽军旧部令立营号，届时便可顺理成章交由你统帅。”
姜云舒垂着眸子掩盖住脸上的表情，袖下双手却不受控制的握紧了几分。
不得不承认，这对于她来说，的确是很大的诱惑。
玄武军的前身，便是在北域吃了败仗回来的军队，后赤羽军迎上，非但夺回所失城池，还一度攻进了北夷都城。
当时先皇大喜，重重犒赏了赤羽军，这本也是应该的，可玄武军却不服，声称当初都是他们用血肉之躯做铺段，才能让赤羽军没有后顾之忧一路北上，赤羽军这是捡了便宜。
可不管他们再不满，最终的结果就是赤羽军收复失地在边境建立了一道铜墙铁壁，这道铜墙铁壁又如同卡在玄武军嗓子里的一条刺，扎了他们这么多年。
如今定国将军府倒台，赤羽军被撤回再归于玄武军，自然被处处打压，偏偏姜兆霖训练出来的兵又是不吃亏的，自合军之后，再没安生过。
姜云舒快速衡量利弊，大概可以判定，这一次并非皇上的试探。
毕竟，若是能将赤羽军令立营号，这支军队便是皇上直接握在手里的，赤羽军不是姜云舒的底气，而是皇上收回兵权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