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舒挑眉看他,只觉无语又可笑。
就因为是孩子,所以,说的话可以随便反悔?
“以前,我是你娘,我给你买的东西就算挑最好的也没有人说什么,毕竟,我用的是自己的银子,而如今你只是沈家的少爷,在外顶着的是五品官员家少爷的名头。”
事实残忍,但他不无辜。
以前姜云舒是定国将军府的幺女,是即便在太后跟前,都是备受宠爱的孩子,即便嫁入沈家,她依旧是那个出身高贵,从皇宫正阳门出嫁的大小姐。
她能给儿子买什么好东西都是再自然不过,而沈家的少爷,就只能使用符合他身份的东西。
姜云舒说的是事实,可听进沈清安耳朵里,他却接受不了。
“他们都说,爹爹回来了,会有人给我撑腰,谁知他们现在倒是回来了,我反而过得还不如从前……”
他声音带着哭腔,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边说着,抬头看姜云舒。
“要不,我不要那个娘了,我还叫你娘,行不行?”
“你说什么?”
姜云舒眼皮动了动,视线凝在沈长元脸上,“这话,你敢不敢当着你生母的面儿说?”
“我……”
沈长元一下子噎住,他回答不上来便低下头不看姜云舒。
他不回答,姜云舒也不再理会,转手端起茶杯,却见沈长元不知又怎么鼓起勇气,抬头看她。
“你是不是要去给恭王府家那个孩子当娘了?”他红着眼睛,仿佛受了什么委屈。
“谁说我要给恭王府的孩子当娘的?”姜云舒眸光一沉。
青鸢姐姐带着稚儿回来,也不过单独拜见了皇上皇后,身份并未对外公布,别人不知道稚儿的身份,更何况,青鸢姐姐一直将稚儿带在身边,如何却传出她要给稚儿当娘的谣言?
许是她的语气有些重,沈长元吓得缩了一下,也不敢回答,只红着眼睛看她。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四五岁的孩子,泪眼婆娑的样子,的确惹人心疼,可姜云舒此时却疼不起来。
“是你不要我的。”她认真且郑重道:“当时,你当着你祖母和父亲的面儿,亲口说过,我不是你娘,你也不想做我的孩子,男子汉大丈夫,出口便是立誓。”
别拿小孩子不懂事当借口,孩子虽稚气,却最懂得衡量利弊,尤其会追逐他以为的好处。
尤其沈长元这种,暗中小心思多的孩子,真真是完美继承了沈清安的算计。
沈长元楞了一下,抬头看着姜云舒,须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后悔了,我还小,你怎么能跟我计较呢!”
他坐在地上,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落。
这一哭,倒是让姜云舒一时愣住。
呵,要不说是沈家的血脉呢,这套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本事,真真是丝毫不差,尤其这种拿道德往别人身上套的本事,更是青出于蓝。
不过这些日子,他在高芝兰那里到底是受了什么罪,竟委屈成这样?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多费那个心思。
姜云舒蹙眉,片刻,转过身不看他。
“没有后悔的余地。”
他可以后悔,她也可以不跟他计较,可他终究是沈清安和高芝兰的儿子,从他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个骗局,而那个时候,便是沈长元这个孩子,也知道真相。
冰冷的一句话,让沈长元的哭声顿时停住,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姜云舒。
她怎么能这样说呢?不是说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吗?为什么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呢!
“我不要,你自己说要给我当娘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他们说,你是沈家的主母,你就得给我当娘!”
沈长元躺在地上,又哭又闹,真真撒泼打滚的那一套。
姜云舒看着他头疼,也没了耐心,摆摆手,“白芷,送他回去。”
白芷紧忙叫着两个丫鬟进来,三个人将不停扭打挣扎的沈长元带了出去。
院子里送算是安静下来,月禾朝着院外忍不住一跺脚。
“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跟他爹一个德行!”
说什么来认娘,分明是在高芝兰那里没有得到满足,又觉着小姐好了,这才想回头,世上哪里那么多让你后悔的事儿?
姜云舒只觉着头疼,抬手压了压太阳穴,此时,一道黑影自窗户闪过,回头,冥风已经跟黑鹰打起来了。
黑鹰爪子锋利,不停扑棱着翅膀朝冥风进攻,冥风见这畜生是在姜云舒屋子里的,自然不能伤它,一时只能防守,竟真被纠缠住。
“哎哟,我的天爷!”
月禾惊呼一声,紧忙上前,将黑鹰拽住,“祖宗,自己人,这是自己人!”
黑鹰被月禾抱着,那畜生劲儿大架不住月禾劲儿更大,猛地蹿了蹿没窜出去,也就老实了,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不善地瞪着冥风。
冥风从黑鹰爪下逃离出来,到姜云舒跟前,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小姐。”冥风上前行礼。
姜云舒转身,视线在冥风身上扫过。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城门关闭之前。”冥风回答。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她摆摆手,叫冥风起身,给看向月禾。
城门关闭之前进城,自然是一路赶回来,连夜饭都没吃。
月禾会意,将黑鹰锁在鸟架子上,免得它再朝冥风伸爪子,随后才端了点心和热茶过来。
“刚刚送来的点心,新鲜着呢,你快吃些。”
月禾说着,视线在冥风身上扫过,见她兄长没有受伤的样子,暗自松了一口气。
最近她总是梦到兄长受伤回来,半夜都被惊醒,又不敢告诉小姐,只能自己担心着,如今见他平安归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冥风只喝了口茶,先禀报正事。
“沈清安在岩城的确有产业,不过他行事谨慎,所有产业店铺分散开来,在不同人名下,这些店铺每年分红的总和是两万两左右,但……”
他停了一下,又道:“这些店铺除了维持日常消耗,并无存项,目前亦未查到银钱流向。”
姜云舒正拿着剪刀剪烛心,闻言动作一滞。
“两万两……”她低语,眸中闪过疑虑。
这些年,除了崔家每年送来的五千两,沈清安名下还能存下一万五千两,但他却没有存项,这么大一笔银子,究竟去了何处?
姜云舒眉心蹙起,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
银钱流向还要继续调查,就听冥风再次开口。
“小姐命属下盯着的人,傍晚已经抵京,人被送到了万宝楼。”冥风应道。
“终于来了啊,可真是让给我好等。”
姜云舒眉梢轻挑,“如此,明日我们便去万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