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的心沉得像灌了铅。
第一通给陈然的电话拨过去，听筒里只有单调的无人接听提示音；她咬着牙再拨，铃声刚怯怯地响了半下，就脆利落地掐断，紧接着是毫无转圜余地的冰冷忙音。
苏红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坏了，这是真有事的节奏啊！
若是那结果当真糟糕透顶，谁又能扛得住？可就算再难面对，也得硬着头皮积极治疗啊……她攥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堵得发闷。
她决定去医院看看陈然。
此刻的陈氏服装公司顶楼会议室，气氛正严肃得能拧出冰碴来。
董事长陈然主持着这场关乎公司未来走向的重要并购案会议，满室人都屏着呼吸，连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都清晰得像在耳边敲鼓。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闯进来，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炸得格外刺耳。
众人皆是一怔——谁不知道陈董开会时从不让手机出声？陈然自己也蹙了蹙眉，伸手拿起手机，只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屏幕，那紧抿了半晌的嘴角竟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像冬日暖阳偶然穿透了云层。
这一下，满室人都惊得心头一跳。陈董……竟然笑了？
正在汇报方案的部门经理顿时卡了壳，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陈然像是没察觉出众人的异样，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先将铃声关掉，手机却没放回抽屉，就那么随意地搁在桌角，像枚安静的坐标。
可还没等会议重新找回节奏，手机又震动起来，屏幕再次亮得扎眼。
他这次没再犹豫，指尖一按便挂断了，抬眼看向那位僵着的经理，语气己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继续吧。”
会议的齿轮这才重新转动起来，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悄悄悬起了个问号。
另一边的苏红顾不上多想，揣着颗七上八下的心急匆匆冲进医院，可推开病房门，只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她心头一紧，拽住路过的护士就问：“护士，这病房的病人呢？”
“出院了。”护士的声音平淡无波。
“出院了？”苏红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个可怕的念头疯长起来——难道是……放弃治疗了？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了半步，心里乱得像团被揉皱的线团。
那是女儿的亲生父亲啊，就算她们不准备与陈然相认，可终究盼着他能好好活着。
苏红回到裁缝铺心情特别低落，她想了一路，这人啊，赚再多钱又有什么用，身体垮了，什么都是空。
她想起阿芬不是不舒服吗，决定下午就陪她去济世堂看看，可别拖成了大病。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济世堂中医诊所的大厅，弥漫着淡淡的中药香气，古旧的木质桌椅和墙上挂着的中医典籍营造出一种静谧又古朴的氛围。
苏红让阿芬在长椅上坐下，自己转身去前台挂号，眼角余光正好瞥见林非儿从一间诊室走出来。
显然，林非儿也瞧见了她，笑着迎上来：“苏阿姨，您来这儿是看中医，还是找司教授？”
“我们既来看中医，也来找司严——就是想让司严给芬姨把把脉。”苏红解释道，“事先没联系，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不在的话，找别的医生也行。”
阿芬这时也走了过来，接话道：“还是找小司吧。实在不行，我们再跑一趟也成。”毕竟苏念特意叮嘱过，得找司严看。
“在呢，司教授今天正好在。”林非儿笑着应下，“你们稍等，我去看看。”
林非儿轻手轻脚走进司严的诊室时，他正在给一位老人认真把脉，神情专注，丝毫不受外界干扰。等把完脉，在老人接过药方的间隙，林非儿才上前，小声说了句：“苏阿姨在外面。”
司严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送走那位老先生，司严起身走出诊室，先到分诊台了解了排队情况，随后才走向苏红她们。
“妈，芬姨，得稍等片刻，我还有五位病人。”他声音温和沉稳，带着歉意，“你们来也没提前说一声。”
“我们不急，你先忙你的。”苏红连忙摆手。
“红姐，你看小司多稳重。”阿芬凑近她，小声感叹，“念念真是好福气。”
苏红笑了笑没接话。她想起头一回见司严时，因为当初的荒唐事还暗地里担心他靠不住，如今看来，女儿运气还算不错。
不多时，司严看完了前面的病人，便招呼她们过去。
“妈，芬姨，请坐。”司严示意她们在诊桌前落座，“谁先来？”
阿芬推了推苏红：“红姐，你先吧。”
苏红摆摆手：“我又没什么不舒服，就是陪你来的。”
司严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苏红的气色，温和开口：“妈，中医讲究‘治未病’，没病也能调理调理。我瞧您最近是不是有些烦躁不安？”
苏红惊讶地抬头：“你这都看出来了？”
“您眼下有轻微的青影，舌苔也偏白。”司严语气专业地解释，“夏天本就容易心火旺盛，我给您把把脉，看看具体情况。”
说着，司严伸出手，手指轻轻搭在苏红的脉搏上，指尖的触感温和而稳定。
他微微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脉搏的跳动，神情专注而认真。
过了一会儿，司严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妈，除了有点心火外，并无大碍。不过夏天心火旺盛如果不加以调理，也可能会影响身体状态。”
苏红不由得佩服起司严的观察力，依言伸出手腕让他再次把脉，随口问道：“念念今天在哪儿呢？”
“她在家布置工作室。”司严的手指再次搭在苏红的脉搏上，再次确认脉象。他专注地把着脉，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片刻后，他轻轻放下苏红的手，提笔在药方上又做了些微调。
“妈，您的脉象整体还是比较平稳的，就是心火这方面需要注意。”司严心想苏念担心的情况不存在，他把药方递给苏红，耐心解释道，“我给您开个疏肝解郁的方子，但说到底，还是得保持心情舒畅。有些事情，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苏红接过药方，指尖触到纸页的微凉，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想起这些天陈然的那些麻烦事，还有跟他那挥之不去的往事，只觉得心里头乱糟糟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勉强笑了笑：“人到了我这个年纪，谁还没点烦心事呢。”
阿芬在一旁听得首点头：“就是就是，红姐你有什么事别憋着，跟我说也行啊。”
苏红——这些事，根本就说不出口！